(七十)等闲屈指数归期(1 / 2)
这个冬天,是个不平静的冬天。然而,关于当时的那场叛乱,在史官们的笔下,只有简简单单平平淡淡的几句话记载:“历成廿二年,御林军将领王成反,丞相慕清华以身护驾,身亡未果,王、后宾天。太子羿率兵平之,诛于敬德门。”
都说历史是胜利者的历史,我想,这寥寥几句话里,有几句真几句假,怕只有当时亲历过的人才能知晓。而这些亲历者,不是有意隐瞒,就是已随着事实真相坠入了历史。至于后来者,谁会在乎当时是什么样的情境呢?
太子凌司羿临乱即位,登上王位第一件事便是主持国丧,厚葬丞相。南陵王、王后同时宾天,本就举国哀丧。丞相慕清华在民间声名甚赫,他的亡故,让民间多了份哀悼的真心。一时间,南陵国限入了无可名状的哀痛之中,家家户户挂起白绫,人们互相说起丞相的往事,连带着笑容都少了许多。
举兵造反的王将军,一时间成了全民罪人;而率兵诛杀王将军的凌司羿在民间得到了空前的认可和声名。凌司羿失了父母,却意外地得到了人心,倒也不知对他来说是件好事还是坏事。但他甫登王位,有了这些拥护的声音,却也意外地顺利。而凌司羿平叛即位后,只问了几个叛军主将的罪,战死的兵士也给了极好的安抚,南陵国经此一乱,朝堂却依旧稳固。
这些,都是香雪讲给我听的。
而我,觉得这些事情都很遥远,远得就像小时候听母亲说的故事。虽然慕清华就死在我面前,可我却一点也不肯相信他已经亡故。我总是兴致勃勃地带着香雪出宫,到丞相府去一呆就是一整天。
丞相府还是那样空旷而寂廖。我看不到一个熟悉的人,福伯、朝露,我都没有再见过一次,也不知道他们都去哪里了。我第一次去的时候,还被拦在了门外,后来,竟有人认出了我,恭敬了叫了声“小姐”后,将我让了进去。
我每天去丞相府,看着曾经熟悉的景致,想象着慕清华在不经意间踩着皑皑白雪、披着满头梅花而来,他会跟我说什么呢?这么长时间没见,他会不会告诉我,他很想念我呢?他会不会夸我越长越美了呢?
每当这个时候,香雪总是很沉默地立在我身边,望向我的目光中总是那样关切而心疼。但她总舍不得打断我,总是陪在我身边。
冬天已经过去,丞相府的迎春花儿最先绽开它热闹的娇黄。我凝望着它们很久,轻声说:“迎春花开了,春天到了,慕清华,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不会回来了。”意外地,我听到一个悲怆而沙哑的女子的声音。我凝眉望向香雪,香雪抿唇立在我身旁,这不是她的声音。
我扬目望向迎春花丛中徐徐走向我的女子,因为瘦,她显得更加高挑了。我看着她,霎时间所有的记忆纷沓而来,我似乎又看到慕清华飞扑而去替她挡下了凌司羿的剑。都是她,害死了慕清华!我甚至还恶毒地想,为什么死的不是她!
胸中的怒气让我猛地越过香雪,冲到她跟前扬手就朝她脸上招呼。她没有躲,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她的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我这巴掌,惨白的脸上迅速印上了五个红色的指印。
我倒愣住了,她应该会点武,不然慕清华也不会让她跟着他去王宫挟持王后。她完全可以躲过去的,可她竟然没躲。而我,因为用力过猛,竟然有些晕眩,脚步竟有些趔趄。
香雪大约也没料到我还会有力气跑去打人,毕竟这几个月以来,我茶饭不思,身体弱了很多,每次到丞相府来时,都是靠着一口气强撑着的。她愣了半晌,此刻方才小跑着过来扶住我:“小姐,我们回去吧。”
我轻轻地推开了她,冷冷地望向朝露:“你还有脸到这里来?你害了慕清华,自己倒活得好好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