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遗得君心芙蕖榭(1)(1 / 2)
记得很小的时候,我那谪仙般的娘有一回喜滋滋地对我说,男子恋慕上女子后,总会使劲脑汁地送上珠宝首饰以讨得女子欢心,会把世间所有最美好的事物都极尽所能地搬到女子面前。当时,她坐在梨木质地的华美梳妆台前,将爹方才花费重金买来送与她的一枚金钿子饰于发间,凤眸微挑,那镜中映出女子如春风般温和的笑容,看得我如痴如醉。
她转身朝我迷人地笑:“芙蕖,待你长大了,你一定会遇到一个愿意为你摘下月亮的男子。”
回忆如海,掀着浪花,沙沙地向我涌来,又沙沙地远去。
娘说那话时的绝美容颜仿若还在眼前,只是那言语中的意味却随着我的逐渐长大,而不再苟同。
愿意为我摘下月亮的男子?
不,我不需要。我不需要天上的月亮,亦不需要金银珠宝,我要的只是一双温暖的手牵着我不放,还有不顺心时慷慨给予的关怀笑容。
可是——
抬手捻起案几上那张薄薄的信笺,我不由得唉声叹气,暗自垂怜。我薛安瑾本在踏入薛家大门时便放弃了做女子的权力,终身不事嫁娶,只是命运却与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在我十五岁的这一年,叫我与一个思想行为都大大异于常人的另类开始了牵扯不清的情感关系,彻底打破了我年少时的梦想。一江春水向东流,叫我如何释怀?
邾仁穆,你果真是我的浩劫!
每每看到信笺上那简短却潦草的字迹,我的心总是禁不住打击地颤了又颤。
他居然千里迢迢地发来一封信,信上只写了“走着瞧”三个大字,据府上的小厮说,这信可是大半个月前就送到京城的,也就是说在我差不多刚从冥界逃走后,他就写了叫人送出去的。
头疼地按了按眉心,我现在只期望与他再相逢时,他千万不要一副暴跳如雷的样子才好,因为我脑中正生动地上演着他龇牙列齿朝我怒骂的画面,实在惊心得很。
就在我还在胡思乱想之际,一个有力的手臂猛地将我从座中拽起,是大哥,薛安瑾。
他的嘴角依旧勾起温润的微笑,叫人看着亲切,然而只有我们自己心中明白,这是我们二人回京之后的第一次见面。而在那之前,我们的关系早就因为客栈中的生疏而变得不尴不尬起来,实在点说,现下最好能不见面就不见面,不然看着生分。
迎着他脉脉含情的凤眸,我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打破寂静,好不郁闷道:“大哥找我可是何事?”
薛安瑜绕过我,一甩袍子下摆,便在我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三弟许久不过来我的怡然居,实在不习惯得很,便抽空过来瞧瞧,”说着,他眸子一瞥,目光很准地锁定了我手中的信纸,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冰凉,他冷哼了声,“那信上的字迹我瞧着眼熟,莫不是邾将军的?看样子是我想多了,原来三弟正与邾将军交往密切得很,怎地,之前不还答应我与邾将军保持距离么,这么快便忘了?”
干什么说话一副酸唧唧的口气,还一口一个“三弟”,以前还一直唤我安瑾的呢,这到底算是跟我玩哥俩好,还是摆客套?
说起来,以前大哥待我总是和颜悦色,与我说话也不曾脸红脖子粗的。可自从知道我结识邾仁穆之后,便不时以长兄姿态厉色管教我,连脾气也变得阴晴不定起来,真真好不习惯,他到底是怎么了?
我心中不服气,故作淡然地将邾仁穆的信折叠好又很宝贝地藏在袖中,然后侧头瞪着窗棱:“只许你交朋友,就不许我交朋友?”
薛安瑜气结,顿时没了表情,双目一眯,面露煞色,看得人心里直擂鼓。
可瞪了我半天,他终究化悲愤为长叹。
“安瑾,你何必与我怄气,这阵子你在闹什么别扭?”
不知怎的,他的语气忽然变得痛心起来,我悄悄一瞥,却只见他黯然地掠过我看向窗棱之外,看着看着,面色逐渐柔和起来。
“你看,院子里的池塘里,莲花都盛开了。我记得你说过,你是喜欢白莲的,所以我才让晶珠替你种上一池子白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