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盈月消损玉荧光(7)(1 / 2)
我依稀记起某人曾经受困于“金珠”时宣扬要让张记关门大吉的话语,此时不免唏嘘,这厮果真是个记仇的主,即便如他所说是张记为富不仁,他为伸张正义才栽赃嫁祸,趁机封了人家的丝绸铺子,但这种手法未免也太目无律法了些。而且罔顾法纪便私自进行所谓的惩奸除恶,甚至只凭他个人喜恶变随意定了他人的生死,与东厂阉人的行径又有什么两样。
思及此,我的脸色顿时煞白煞白,脚下也站得不稳起来,一段尘封的记忆再次袭来,仿佛扼紧了我颈项的黑手,令我霎时喘不过气。
我忙拱手道:“邾仁穆,你这般做法太过儿戏了,恕安瑾无法认同……告辞。”说完,便欲提步离去,藏在袖中的手不由得攥握成拳,掌心冰凉。
经过邾仁穆身侧时,我看到他身体僵了僵,面露吃惊,似乎没反应过来我为何突然变脸。
可随后我便听到他在我身后怒意冲天的吼声:“薛安瑾,你、你居然瞧不起我?我虽是自作主张,但做的却是惩奸除恶的善事,怎地就招你惹你了?!”
我刚拐下楼梯的脚步忽的顿住,按在扶手上的手指,指尖捏得苍白。
我头也不回地应了声:“是非善恶岂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
当年不也是太宗皇帝一己偏见就结果了我宣家一百二十七口人么,在他看来,我宣家不也是那大奸大恶之辈?可事实呢?事实却是子虚乌有啊,叫人如何释怀!
大概被我气闷了,那沉不住气的小子快步冲到楼梯口咆哮道:“你等着,没多久你便会来求我,你给我等着!”
不会出现那种情况的,我甩袖愤愤想。
***
当月上树梢的时候,我才一脸萎靡,踩着怏怏然的脚步,回了府中。
下午与邾仁穆分别后,我便去了城郊外坐落于一座高山之上的破庙中,一待便是半日。那座破庙,面朝南方,掠过那迷蒙高远的云雾,我凭着思念,仿佛能感受到那远去的江南水乡的气息。不禁摇头叹然,今日果真被邾仁穆牵起了伤心事,竟也学着三年前的弟弟,面朝家乡祭奠爹娘亡魂么。
心下恻然,待日倚西头时,我方才起身回去,不成想入了春,天暗得还是很早,待我赶上关城门的时辰回到熟悉的街道上,家家户户都已掌起了灯。人们担着货架、拉着拖车纷纷散去,眼前的景象令我心中微微泛凉。
好在回到了府中这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界,心中才终于找回了些安全感,抬头仰望亭廊上方那两排婉转如龙般的花灯时,方才想起今日是要请薛安瑜回府的。只是此时接近亥时,想来薛安瑜早就睡下了,又想起他白日冷漠的神情……哎,他的气好像还没过去呢,我还是明日再去请他老人家吧。
拖着疲惫的身躯,我推开睡房的门走进里屋,摸黑走到桌前点起了蜡烛,这才舒了口气,一侧头,便瞧见那衣橱上的镜子,映着我那萧索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