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毒根深 祭天惊险(1 / 2)
“最近累坏了罢。”瑞王替我加了件外衫,他对我确实像个大哥哥的样子,有时候我也会嫉妒“自己”,说来好笑,可是实际就是这样。
我摇摇头,自从我回宫以后,宫里就忙忙碌碌地准备祭天大典,也就我的归宗仪式。人流一波一波为
着我的事,或是探听消息或是恭喜祝贺,再有就是拉拢关系,可能这宫里沉默了够久,他们都希望借由这件事来增加自己出镜的机率,好让自己不被人遗忘,在宫里,若是没有足以引起别人持续关注的资本,那么寂寂深宫的滋味确实不好受,我能够体会这种感觉。因此对于他们的举动并不反感,耳边总是想起这样一句话“人总是只能在被允许的范围内挣扎”。这样想来,对于那些宫中人也就多了一些理解与共鸣。
而其实我这个正主所要做的就是试装、拜谒各宫主位,东琴皇宫自从静妃逝世后就不太热闹。现任皇后不掌事已经很久了,想一想就能体会到,连蓝这样身份尴尬的人后能主动和她叫板,她手中实际的权力应该不会很多,这点肯定和御轩帝有关,只是原因如何就是他们这些知情者心照不宣的,我甚至有些想法,可能和静妃的死有关。当然只是我的猜测,至于真相如何,现在的我是不得而知了。我暗叹,自己空的时间太多,总是想这些有的没的。将脑中复杂的思路摇散,精神集中到瑞王身上,听说瑞王妃快要生了,到时候就要热闹了吧?
“我没事,倒是你。嫂嫂接近临盆,北部又不得安生,我们的瑞王才是真的累。”我调笑地望着他,虽然有些生疏,但好歹强迫着自己和他亲近。他淡然一笑,毫无疲倦。我似乎从未在他那里见到任何不满,饶是责任再多,他也只是默默承受,扮演好每一个角色。百姓口中贤能的瑞王,朝堂之上无争的瑞王,温柔体贴的好丈夫甚至将会是好父亲,难怪连皇父也称他“孝谨性诚,刚而不党”。可我却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那个会拉着妹妹偷溜出去看庙会,那个曾经会借酒消愁,怒而摔盆,那个对着心上人手绢日夜心伤的轩之瑞,再也寻不见了。
“锦木又开花了。”他透过窗口,端望那棵锦木,隐隐冒出白色的几片和着飘落的雪看不分明,眼神迷离四散,仿佛枝头仍然坐着那个调气又灵敏的人儿,笑着叫着,瑞,看,这是我的锦木。她用自己的名字唤这棵树,说是,以后只要你一看到它,就会记得曾经有一个叫作锦木的女子。当时竟没察觉到她的不寻常,这分明是离去的讯号啊。以后?记得?若是会长长久久地在一起还会这样强调记得吗?
看着瑞王沉浸在回忆里,我悄悄退出。每个人总要有属于自己的时间来舔舐旧伤。
离开瑞王府,天色尚早,想到杨弼那孩子,就嘱咐车夫转道杨府。刚进门,颜印就抱着孩子出来,惊了一下,又笑道:“刚才我还纳闷,怎么好端端,这孩子直朝着门外要抱抱,原来是清姑娘来了。”听到这个,心中不觉一暖,伸手将他抱在怀里。那入手柔软的触感,让我觉得很新奇又有点担忧,害怕将他弄疼了,于是我抱得小心翼翼的。
看着小家伙在我怀里直淌口水,小手紧紧地拽着我的衣衫,似乎害怕离开我的怀抱,嘴里还咿咿呀呀叫着,打心底里升起感动,笑声就再也忍不住,颜印也笑起来。
杨远从书房出来,手里握着一份黑布包裹的物件。意识到他手里的东西的重要性,我将孩子交给颜印,小心地接过,手上沉甸甸的。天瞬时暗了许多,积厚的云层将天空压低了好多,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我和印儿翻遍了北瑟典籍,找到了这些,可是……”没等他说下去,我就抬手制止。
“你们做得已经足够,清在这里谢过了。”我福身道谢,杨远慌忙还礼:“使不得,使不得……”颜印秀眉颦蹙:“姑娘打算怎么做,这蛊毒不是寻常药能解的,可惜我已脱离颜氏,不然倒还能想法求颜氏主公,兴许他能治。”
“不必了。”他们两个好不容易平静一阵,怎么还惊得起再闹一场家族纷争。想到他们可能因为在暗地里帮我而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我再三嘱咐他们不要冲动,直到说到要考虑到小杨弼的安危,成为人父人母不久的杨氏夫妇才口头上答应。至于他们到底会怎么做我也没办法彻底掌控,只能派些人保护着点了。又与他们夫妇俩聊了会儿,直到侍卫来催促,我才离开。走的的时候,小杨弼抓着我,颜印好说歹说才让他松手,这小家伙,黏人得紧。颜印说,他和我投缘。
回到宫中,也已经深了,我因为有御轩帝的特许,能够自有出入皇宫,只要出去回来都要派个人向他说一声就成,不过今天出去的有点久了。差遣下人去和他说,不如我自己走一趟,这样他会更安心一点。
我不想使自己太过惹人注目,他给我特权,可我也要适当的收敛一些。向他请安的时候,他正在批阅奏章,御座上总有成堆的奏章公文等待着像他这样的人,不过这同时也说明东琴朝廷的运作良好,臣下有话说总比没话讲来得好一些。只是临回的时候,他深邃的注视让我不知所措,我对于他的印象不多,现在要突然亲近总是不习惯的。总算熬过了那些礼节规制,回到我暂住的洛泉宫,这是最靠近洛景殿的宫宇,其奢华程度和洛景殿也是有得一拼,有人说,那是御轩帝宠爱我这个女儿,但我有些担忧。编排了一个理由,支开身边的人,包括无欢。事关紧要,我不敢让太多人知道。小心地打开杨远交给我的东西,双目紧盯着黑色沉重的层层包裹,每解开一层,心就加速不少。那个纠缠了我多时的病症,究竟是什么?我能感觉得到那东西在我身体里盘踞多时,这和他们认为的历劫伴随的痛楚不同,毕竟我只有我最清楚自己的身体……
看着火舌一点点吞噬纸张,“北瑟皇族”几个字样在火中迅速扭曲,扯出奇异骇人的模样,阴暗瞬间爬上,不久便只剩下黑乎乎的灰烬,风一吹,无影无踪。宫外大雪仍在下着,好冷。
噬天蛊,竟是噬天蛊,我只能仰天长笑,上天果然待我不薄!就算是再孤陋寡闻的人也该听说过这个骇人的名词,北疆巫蛊术向来令人畏惧,而炼制蛊虫的人都知道,这噬天蛊是诸多蛊虫中最难炼制的种类之一。千百年来无数术士前赴后继地潜心炼制,但成功的人少之又少,因为噬天蛊本性阴毒,稍有不慎有会反噬,炼制的过程同时也是最容易被感染的时候,可是因为它的稀罕,以及它强大的寄生能力,噬天蛊一直是以天价交易。苦笑:我竟然这般有价值!
无欢进来,慌张地问着,小姐,怎么了,发生什么?
扭头,瞥见镜中自己的样子:扭曲的脸庞,陌生的令人憎恶的纠缠在一起的五官,还有嘴角残留的可怖的笑意。我突然想起前阵子陪姨娘去净心庵,在正堂看到的禅语“内中所思,发乎行”,至于后文是什么,实在想不起。再看我镜中的模样,原来此刻我内心的形状便是这般模样,如此丑陋惊惧。心里腾升起一股恶惧感,只觉得这宫殿内的气息也显得这般浑浊。披上外衣就只身一人向外面的风雪走去。
纯白明镜的雪花从高空纷纷扬扬而落,整个皇宫都笼上一层白茫茫,当真是干净的很啊!
(笔者注:两联应为“内中所思,发乎行;上善若水,身无兴。”)
御轩二十九年冬,帝女归宗,天星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