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愿(1 / 2)
这清虚阁是青城山上继老君阁、东华殿、和上清宫后第四大殿,坐落在前山山腰上,往日来我总觉得它清冷肃穆,今天这一片人声鼎沸的样子实在是稀奇。清虚阁前的广场并不宽阔,迫使观礼的仙人们摒弃了自己的清高,里三层外三层地将这大殿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和善颂正看得入迷,就感觉背后的人已经推搡了上来。瞿上顺势拉起我俩的胳膊,跟随大流绕着清虚阁往左面走去。我踮起脚尖望去,才认出原来这是继续上山的方向。阁里的人观完礼,正纷纷走出阁来,有的要下山,有的要上山;迎面碰上刚从山门上来的队伍,有的要进阁,有的要上山。众人自觉地绕着清虚阁前的香炉鱼贯而行,一时间,场面好比三江汇流。
“没想到还是错过了开坛礼……”善颂脸上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谁让我们不知道还有开坛礼这回事呢……”
哦!对哦,我伸着脖子努力往清虚阁大殿里望去,却只能看见乌压压的人头,想到老瞿说天帝陛下也在开坛礼上,便痛心疾首、大呼可惜:“本来就想见见天帝陛下,刚刚听了他与魔尊、桃倾天女和纺绯天女四人的感情纠葛,就更想看看这六界第一美男子了……不过看这人山人海的阵仗,怕就算是参加了法会,也只能看个天帝的头发尖尖……”
“也不尽然。”瞿上捋了捋须子眼珠一转,拉着我们转了个方向,往清虚阁的后面慢慢绕去,边走边道:“小生看这典礼甫结束,想必大罗金仙们都还在清虚阁附近,咱们往后院去瞧瞧,兴许能碰到一个两个下会的高人。”
“有理有理。”
我们三人在人群里穿梭着,好容易挤过了一扇拱门,来到了这清虚阁的后院。这里开阔多了,人虽也多,但总算不再流动,仙人们三三两两地围聚着谈笑风生,一个二个红光满面神采飞扬,看样子都还沉浸在刚刚开坛礼的盛况中。如此这般我又不得不在心中高呼两声“可惜!可惜!”
瞿上东张西望了一番,似乎也没看见值得介绍的神仙,见我一脸愁苦样子,便开口宽慰道:“知吾大人不必着急,这三清法会整整七日,咱们只需把这青城前山后山全部的亭台楼阁都走遍,总归是会遇到各路神佛的。”
也是,我点头赞同。瞿上见我神色稍慰,便兴致勃勃地向前小跑两步,仿佛确认了什么东西后,便转身向我们招手喊道:“二位大人你们快来瞧瞧!”
我们忙跟上去,这后院原来是一处建在崖边的高台,走到边上台阶往下是一处更宽阔的平台,我估摸着能有五个前院那么大。而这平台的正中间,拔地而起一株三人都无法合抱的巨大榕树。说它是榕树,是因为我曾经来见过它原先的样子,而现在只见那树冠上层层叠叠挂满了红色的绸带,几乎将满树的绿叶全部都遮盖,生生将这绿树装扮成了一把红伞,树下还不断有人继续将手中的红绸往树冠上抛着。
我和善颂脚下生风,你追我赶地跑下阶梯来到这榕树下。垂下的红绸随风而舞,将我俩的脸蛋映得通红。
善颂高兴的转着圈,欢喜地说道:“好漂亮!简直像人间的庙会一样!”
“哈哈哈,凡人往树上抛红绸是为了祈求神仙完成自己的心愿,而且这抛红绸还有几点讲究,第一要一气呵成,一条绸子不能扔两次,第二还不能与别人的绸子缠在一起,不然神仙就无法辨认哪个是哪个的心愿,第三呢,就是要抛得越高越好,越靠近树顶心愿便越容易实现。”瞿上跟在我们身后,笑呵呵地给我们讲解着,“凡人祈求神仙,而神仙抛这红绸倒不是为了向谁祈愿,只是为了讨个好彩头罢了。二位大人要不也去求一条红绸,试着抛一抛?”
我伸手试着去够树上的红绸,红绸与榕树的须子一同在我的指尖掠过。这种祈愿的方式我见过几次,倒是一次都没有亲自试过,登时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提议,“好啊好啊!如此有趣的事情我们当然不能错过啦!老瞿你不一起玩一次吗?”
瞿上指向不远处一个一看便是临时搭建的棚子,“小生已经抛过一条了。那边就是请红绸的地方。”
我和善颂随即奔到棚子边,见这小小的棚子里四四方方安了四张长桌,里面的三张长桌上堆满了几尺高的红色绸子;当面的长桌后站着两位仙童,一个穿白衣,一个穿紫衣,不知是不是也是仙鹤化的。他们面前摊放着几本厚厚的册子,还摆放着几套笔砚。我俩从善如流地加入了不太长的等候队伍,我扒着善颂的肩膀,脑袋贴着她的脑袋往队伍前看去,只见前面的人先是在册子上写了几笔,然后便接过仙童递来的红绸,程序倒是简单,队伍前进得很快。一个、两个、三个、四个,转眼就轮到了我们。
“见过二位道友。”白衣仙童向我们作了一揖,指着面前的册子说道:“请二位道友在册上写下来处与名号。”
原来是名册。
我一看,这一页上只写了一个名字:东岳国之方。之方?真是个奇特的名字,跟我的名字简直异曲同工。不过这东岳国是哪里?我怎从未听过世上还有个东岳国?
善颂提起笔,一笔一划地开始写她的名字。她平时最是不爱练字,我与青梅婆婆时常笑她写了一/手/狗爬字,现在见她表情严肃,手腕僵硬,憋着气在册子上写下“小鱼洞善颂”五个字,竟然还算端端正正,恐怕是她这辈子写得最好的五个字了。善颂松了一口气,把笔递到我手上,然后双手接过紫衣仙童递来的绸子,终于笑逐颜开。我也飞快地写下“小鱼洞知吾”五个字,总算拿到了自己的红绸,三步并作两步回到榕树下。
那是条二指宽、三尺长的红色布条,握在手里没什么分量,看样子想抛它上树还得花点儿力气。我借着跑步的速度,奋力将红绸往天上一掷。然而这布条果然还是太轻,只往上飞出几尺,便轻飘飘地落下来,我连忙伸手接住。呀、坏了,刚才瞿上是不是说要一气呵成?
善颂哈哈大笑,“你个毛毛躁躁的小蛇,这下咋办,心愿可实现不了喽!”
我有些尴尬又有些可怜巴巴地向瞿上望去,“老瞿……一气没呵成……”
“无事无事。”瞿上呵呵笑着,“我们都为图个好彩头,不是为了许愿,何况我们是仙人,自然不用管凡人立的规矩。”
“可这布条也太软太轻了,如何才能抛得上去?”
“知吾大人别急,你慢慢来,不用蛮力用巧劲,红绸自然就能上去。”
“她笨手笨脚,哪里用得来巧劲~?”
“我我我!你行你试试!”
“看我的~!”善颂一昂下巴,站到树荫下,把红绸握在胸前,先闭上眼似乎是许了个愿,接着她睁开眼睛,脚尖一踮,右手一抡,那绸子便画着弧线飞出她手去,轻轻地落在树枝上,虽说不是顶高,但真的很稳。“太好啦!”她开心得拍手转圈,给我送来一个得意的炫耀眼神。
原来如此!得抡膀子的!我不理她的眼神,学着她的样子,先挑了一处红绸挂得不算多的树枝,脚下发力一蹬,右臂抡出一个大大的圆,将那布条朝天掷了过去,口中大声念出我的心愿:“得道!得道!”
没问题!绸子飞得很高很有力,这回一定能上树!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红绸,仿佛眼睛能帮它用上力一样。突然,就在绸子离树杈只差几寸远的地方,“嗖”的一下,一条红布一飞而来,一头撞在我的绸子上,那红布十分有力,带着我的布条还往上蹿了一头,才稳稳当当绕在一处很高的树杈上。
善颂惊呼一声,我也目瞪口呆,这……上去是上去了,怎么又犯了第二个忌讳,跟别人的红布绕在了一起?真是老天都在跟我作对……
然而还没等我做出反应,不远处就传来一阵喧哗。
“诶诶诶!那是谁的红布?!快,快去把那条碍事的红布拿走!”
我们三人顺着声音望去,只见那是一行四人,而现在正在跺脚发脾气的那位,不是之前在上山时与瞿上撞上的那个仙童又是谁?只见他气鼓鼓地指着树梢,跟身后的三人大声抱怨着。那三人身姿皆修长,中间最高的是个黑发黑须、方脸方肩的中年人,只见他头戴金冠,身披华服,不怒自威,在人群中十分显眼。而旁边两个似乎是侍从模样,一个满脸络腮,身批软甲,面无表情,跟在中年人身后一动不动;一个面容寡淡,身材消瘦,面犯难色,正在仙童面前连声相劝。
“太子殿下,这红绸既然上了树,哪还有取回的道理,而且拿下来恐怕就不灵了……”
“不行!这样跟别人缠在一起更不灵!要么取回来我重新扔,要么你再去给我求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