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故乡（1 / 2）

“一条，走快点。”</p>

“一条，过来。”</p>

“一条，再多吃些。”</p>

“一条，在这待着，不要走动。”</p>

“一条，累了吗？”</p>

“该洗澡啦，一条！”</p>

“……”</p>

客栈后院，阿青无可奈何地看着唐凤拎着水桶走向那匹马。</p>

在过去的几天里，马已经接受了这个名字，所以只听唐凤的话，绝对不会听不肯喊这个名字的阿青的指挥。</p>

不过，本来就不听。</p>

“牲口崽子……”她低低骂了一句，这是小庄对一条的常用称呼之一。</p>

让他感到高兴一点的是，她回到故乡了。</p>

虽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故乡，只是家边的小镇。然而看着眼前来来去去的人，听着熟悉的乡音，闻着空气里淡淡的盐味，还是感觉很亲切。</p>

五年前，他从这个小镇出发，到外地他乡谋生，原本打算再也不回来的。</p>

结果又回来了。</p>

她想起过去，随母亲来这里卖鱼的日子。</p>

生意清闲时，他就四处乱跑，和其他孩子玩在一起。那群孩子，男孩女孩，大的十二三岁，小的七八岁，有的身穿花布，有的光膀赤身，他们在街道上乱跑，在巷子里斗蛐蛐，到庙里看泥塑的小鬼灵官，拿着树枝当刀剑乱挥。</p>

她想起那群孩子中很野的那个，年纪最大，快十五岁了，一头油腻的头发，嘴边已经开始出现一圈绒毛，蜡黄色的短衫敞着，瘦得皮肤勒出肋骨的轮廓，却挺着小肚腩。</p>

他经常做领头，带着别人打架，偷东西，掷骰子赌钱。总有小孩受家长告诫，不要和他玩，阿青想起母亲也对自己说过同样的话。</p>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p>

那个孩子叫……什么来的，他有些忘了。</p>

哦，是梅大婶家的三儿子。</p>

待会还要去梅大婶家呢。</p>

阿青看着背对着自己，还在给……马洗澡的唐凤，有必要告诉她吗？</p>

没有吧。</p>

一条咬了咬唐凤的衣袖。</p>

唐凤顺着一条的视线回头，看见阿青正朝后门走去。</p>

“马的……”阿青心里想着。</p>

镇子上的一处小巷里，住着一处人家。推开破旧的红木门，踏进庭院，两边堆积着杂物，墙上石灰剥落，显出红砖的疤痕。墙角种了几株梅树，稀稀落落长着几片绿叶，挂着干瘪瘦小的果实。正中央一道青石路，凹凸不平，久未修整，石缝中积着泥灰，这条青石路通向主宅，主宅的墙壁上也布满细细的裂缝，窗户破旧，层层糊上的窗户纸一两处还透着风，屋檐下的地面上，掉落一地的瓦片，檐上几处燕子窝。宅前的大门上挂了一块匾，木板开裂，墨水掉色，字迹不清。</p>

这里曾经或许住着大户人家，然而现在已经破败。</p>

漆黑的宅子里空空如也，只剩下桌椅，木柜等寻常家具，上面积着灰。内里的卧室，一张床上，床褥生着霉斑，一个老人躺在床上，看起来有六十多岁，实际上刚过五十，花白头发四处散乱，纠成一簇一簇，顶上的已经掉光了，满脸皱纹，穿着同样带着霉味的粗布衣裳，此刻正闭着眼睛睡觉。</p>

一阵敲门声把她吵醒了，老人感到害怕。然而敲门声不重也不急，应该不是。</p>

她下了床，佝偻着，颤颤巍巍地走到正堂，拨动门闩打开门，依然有些担心。</p>

“谁啊……”</p>

“梅大婶，是我。”</p>

“……”</p>

“青子。”</p>

“噢，青子啊。这么久没见了啊。”</p>

“对呀，梅大婶。”</p>

“你长高了啊。来，来，进屋里说话。”</p>

梅大婶领着阿青进屋，唐凤也跟着走进去。</p>

“青子，在外面讨媳妇带回来啦。”</p>

“啊，不——”</p>

“对呀，梅大婶。”</p>

唐凤抢先一步回答，不理会阿青的怨念眼神。</p>

“哎呀，挺标致的小姑娘。”</p>

“青子真有福气。”梅大婶笑起来，接着又叹口气，“要是你爹娘还在就好了。”</p>

阿青低下头，喃喃着回答：“嗯……”</p>

“你们坐啊，我去泡茶。”</p>

“不麻烦了，梅大婶。”阿青边说，边看着屋里四周。“三哥在家吗？”</p>

“他不在呀。”梅大婶还是朝着厨房走去，虽然那里没有茶叶，烧开的水倒是有，“那个混小子一天到晚在外面，都不管我这个老娘死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