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1 / 2)
英国公府内,世子陆榕跟在陆夫人身后,朝府内一处偏僻的庵堂走去。
每逢有祭祀的日子,他都要随着陆夫人走这么一遭。那庵堂虽设在府内颇僻静处,可内里却十分宽敞整洁,并不昏暗,所以即便是打小便要进来的陆榕,也并不觉得害怕。
庵堂里有一人的牌位,据陆夫人讲那是她极好的一个闺中好友,可惜红颜薄命,因受了家族连累,不待出阁便香消玉损,而她家里又再无旁人,身后连个祭祀的都无,陆夫人不忍见她身后凄凉,便设了牌位,每年叫陆榕代她上几柱香,权当有个后辈供奉。
年岁小的时候陆榕到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及待年长,心底不无疑惑,不过是逢着年节上柱香,这事陆夫人来做也完全可以,实在没必要非得他来啊。有一次大年里陆榕上过香磕过头,便把这疑惑问了出来。当时刚年过三十,风姿错约的陆夫人只淡淡瞧了他一眼,陆榕莫名就觉得十分羞愧。
“你是英国公府世子,未来的英国公,身份贵重,娘不过想着借你的福气贵气替我那早亡的好友攒些气运,以期来生投个好胎。不过,倘若你不愿,娘也不勉强你。”
陆榕面红耳赤,连声道他愿意的。那时陆榕便知,原来心底深处,他其实是怕陆夫人的,很不敢叫陆夫人对他失望,年幼时说不清为什么,年长后隐约知道,他其实是怕陆夫人恼了他,从而把属于他的世子夺去给了陆横,即便那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可打心底,他与陆横便亲近不起来。
于是,这个习惯便一直保存至今,便是陆榕其实很厌烦来祭拜一个不知所谓的女人,每逢这个时刻,他仍装作很乐意的模样。
上过香磕过头,陆夫人便打发陆榕离开,她要留下与故人说说话。
陆榕恭敬的退出去,走得远了,这才敢在面上露出些不痛快来。
随身伺候的安文小心觑着陆榕眼色,出主意道:“今个寒食节,世子爷何不出去走走,瞧瞧这春日风光?”
陆榕理理腰间挂着的荷包,闻着似松柏香,便皱皱眉,斥道:“谁装的荷包?一股子松柏味,存心要熏爷是不?!”
说着,一把扯掉左侧装了松柏香料的荷包,扔给安文。
安文心里暗暗叫苦,眼见陆榕有发作的势头,急忙苦着脸辩解:“这是少夫人亲自装的,小的便是晓得了,也没法说啊!”
陆榕闻言面色暗了一瞬,不再言语。
安文伺候着陆榕上了马车,听陆榕道去荷苑,安文压下心底的惊诧,吩咐完车夫,便自觉坐到马车外头。
荷苑粗听还以为是什么风雅之地,实际不过是娼楼楚馆。自家世子爷打前段日子见着荷苑的头牌卿卿姑娘,便如着了魔似的,不顾世子之尊,动不动便要过来,上心得很。
安文劝不住,又唯恐被陆夫人晓得责罚自己,只得想尽办法瞒着府里,每回世子出去,除非病得爬不起来,否则他都亲自跟着鞍前马后,不敢假他人之手。
说起这个卿卿姑娘,安文有幸瞧见过真容。论容貌,的确清丽可人,不过安文私以为比起陆夫人,还差得远。不过这位头牌卿卿姑娘最引人称道的也不是容貌,而是其不输男子的才华。便是安文这样粗通文墨的,闻听卿卿姑娘的诗文,也觉遣词造句无一不精妙,读来荡气回肠,别有一番意味。
也难怪世子爷着迷。
马车轱辘辘到了荷苑,陆榕下来,理理衣摆,整整发冠,又叫安文仔细瞧瞧还有哪里不妥,待一切妥当后,这才迈步进去。
荷苑不大,只一间二层小楼,里头的姑娘也不如京城其他楼馆多,可就那十二个姑娘,不仅美得各有特色,而且每人都有一手绝活,不是擅弹琵琶,就是精于作画,有字写得飘逸的,有棋下得精湛的,琴棋书画,各有擅长。不过这里最为才华横溢的,仍然要数卿卿姑娘。
温香软玉、红袖添香。士子官爷,流连忘返。
陆榕熟门熟路进去,被候在大堂的妈妈殷勤着送到卿卿房里。荷苑有别于其他秦楼楚馆,内设十分雅致,处处鲜花修竹、假山流水,各位姑娘的房间也如小姐的闺房般精致典雅,特别是头牌卿卿的房间,堪比中等人家深闺绣楼。
卿卿正对镜描眉,瞧陆榕进来,也不起身,只懒懒道:“你来了。”
陆榕应一声,走到她身后站住,俯下身子,接过她手中的画笔,含笑道:“卿卿一双柳叶弯眉,便是不描也十分动人。”
卿卿由着陆榕为她仔细画了眉,起身后眼波流转轻轻扫过陆榕,嗔道:“爷惯会说好听的逗奴开心。”
陆榕揽着坐到仕女出游四扇屏风前的小圆桌前,摩挲着她细嫩的手掌,道:“怎的是逗你开心?卿卿冰清玉洁、蕙质兰心,在爷眼里,谁也比不上。”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四方匣子打开,里头装着的是一只红玉镯子,色如鸡血、鲜艳欲滴。
陆榕拿起镯子套在卿卿左手手腕上,腻白的腕子搭着嫣红的镯子,说不出的香艳旖旎。
卿卿眸子一亮,伸出手左瞧右瞧,喜道:“这莫不就是血玉镯子?”
陆榕淡淡一笑,拉过她的手放在嘴边轻轻亲了一下,含情脉脉道:“卿卿想要的东西,爷怎么都要想法子满足。”
卿卿抿唇娇笑,笑过后,含羞带怯瞧着陆榕,语含期待道:“今个寒食节,楼里姐妹多数都要出去郊游踏青,还有约着一道去城外广济寺求签的,据说那里求姻缘极准的。”
陆榕面色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