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试（1 / 2）

会试这一日，孟燕行以为自个应该很紧张，结果却一觉到天亮不说，还差点睡过头。孟话喊他起来后，急的差点帮他穿衣漱口。

孟燕行自个倒没觉得有什么可焦虑的，该做的努力他都已尽力，剩下的就是看老天给不给这个运气喽。不过当舅舅何念远带着全家送他出门时，孟燕行突然觉得压力有点大。望着身后何念远与袁氏殷殷期盼的脸，孟燕行暗道若是他父母尚在，此时恐怕也如舅舅与舅母一般，心里百般担忧，一面盼着他中榜，一面又恐给他太大压力，无所适从，手足无措。

街上许多应试的举子，或提灯笼，或乘马车，熙熙攘攘朝礼部贡院而去。

孟燕行刚出巷子口，便被常八请到马车上。车内陆衡披着大红斗篷，颈间一圈白色狐狸毛衬得越发眉目如画。

“走吧，我送你去贡院。”

孟燕行张张嘴，在昏暗的光线下，瞄几眼陆衡赏心悦目的侧颜，嘿嘿笑几声。

陆衡微微转首，看着他，面色柔和，道：“你笑什么？怎么不道谢了？”

孟燕行大模大样的朝后一倚，靠在身后的大迎枕上，闭上眼，笑眯眯道：“自然是心里高兴才笑的。”

“那也是因为高兴，才不道谢？”

“非也！不道谢，自然是因为没必要嘛！”

孟燕行说完，左眼偷偷张开一条缝，只瞧见正襟危坐的陆衡，露出一抹极温柔的笑。

嘴角跟着不自觉咧大，孟燕行乐滋滋的轻哼小曲。

马车还未靠近贡院便已行驶不动，前方乌泱泱全是人，堵的水泄不通。

孟燕行挑起帘子望了望，道:“我下去等吧，你起得这般早，晚些又要去衙门当值，早些回去，说不定多少能再歇息歇息。”

陆横摇摇头:“这会子便是回去也安不下心歇着，不如陪你在此等候，待放考生进去我再离开。”

这些日子，陆横一直很犹豫，他明明晓得今年的会试题目，只要稍微对孟燕行透露一些，燕行必然会榜上有名。可理智上，他又知道这样作弊，实际对燕行来讲是一种侮辱，是他不够信任燕行，不够尊重他的自私行为。便是燕行什么都不知道，他却过不了心底那道坎。

能在这一世再次相遇相知，他不知每日暗地里祈祷多少回，实在不想为两人的日后，埋下一丝一毫的隐患。

天光微曦，前方人头攒动，却是贡院开门放考生进去。孟燕行大步跳下马车，提着自己的考篮，笑容灿烂的冲陆横挥挥手:“回吧，等我的好消息。”

对上孟燕行自信张扬的面孔，陆横心底阴霾不由消散，忍不住冲他比了一个过去燕行长冲他比划的姿势。

左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在脑门处一挥。

之前每每瞧见燕行比划这个动作，他都觉得帅气潇洒的不要不要的，暗地里眼馋许久，今个终于没忍住做出来，不知燕行是个什么表情。

孟燕行惊呆了。

这个动作，这个动作，怎么就那么眼熟呢？

瞧孟燕行一副呆相，陆横忍不住畅快的笑出来。

常八拼命控制自己不要扭头去瞧，自家二爷的好戏可不是那么容易看的，他每日吃好喝好，好日子还想多享受享受呢！

孟燕行随着人流朝前慢慢挪腾，脑子里没想任何有关会试的事，反而一遍遍回放刚刚陆横眉眼舒展、畅快大笑的昳丽模样。

忍不住扶额失笑，孟燕行知道自个是彻底栽了，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

***

会试一考三场，头一日拜祭过孔老夫子后，所考较的便是四书五经。考生需用八股文写作。孟燕行所治为春秋，春秋向来微言大义，晦涩难懂，所治考生历来较少。只负责教授孟燕行的老师是治春秋出身，所以孟燕行受其影响，也只得在春秋上苦下功夫。

考题一到手，孟燕行便愣住。相比他所熟知的历年考题，今年会试的经义题不仅没有出处偏僻、胡乱截搭，反而命题清晰，耳熟能详。

孟燕行一面磨墨，一面仔细思索。

会试可不是玩笑，越是这样浅显易懂的题目，说不定考察的内容越复杂，越需要仔细体会才不至于写偏写错。

《蔡声子论晋用楚材》

字面上看，是说人才至关重要，引申可为陛下需要有治国之才的人来帮助治理国家。可深处想一想，什么样的人才算是治国利民的良才美质呢？朝廷选拔栋梁的依据又是什么？

若题目不深入展开，只依照字面解读，这会试的经义考较不免显得儿戏，且其难度，还不如考秀才！

据闻陛下励精图治，近来朝廷邸报也多是实事居多。且本次会试的两位总裁官，舅舅早分析过，俱是喜欢实干多于夸夸其谈者。如此一想，孟燕行心里便有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