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2)
婚礼流程平淡,誓词平淡,掌声平淡,一切和记忆中一样,没什么岔子。
当中的妙趣,摩茵莱德已经享受过一回了,惟有乏味照旧。但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不觉得有那么乏味。
前世的少年摩茵莱德对这场婚礼带给自己的优势洞明清楚,满怀激动,强自压抑,喜悦深处,哪里会觉得它过份乏味。
今生的摩茵莱德灵魂已经年长,洞明清楚自己付给翡利的感情尚不是爱情,而翡利可能在这时候已经对他动了心。
这时候的翡利还颇有些古怪。
假如他原因匪夷地重生了,翡利会不会也……?
摩茵莱德不能确定。
这场婚礼截至目前最大的好处是令他记起了一些少年记忆中早已模糊的细节,色彩和温度因此鲜活起来,他因此迟迟才有了重获新生的真实感。
譬如翡利一如既往地厌倦宾客众多的场合,除了点兵,他从不喜欢人潮。所以他不停地低垂眼光,像不好意思了似的,惹得玛丽亚王后频频宽慰。
譬如玛丽亚王后十分偏爱做成翠兰颜色、形状精美的鸟儿糕,为了不显失礼只好摆出一副为婚侣代取的姿态,然后自己一个人偷偷吃光。
譬如会场布置的鲜花太多,兰德利一直在打喷嚏,全程接连不断。后来摩茵莱德偶然得知他对花粉过敏,但要求在这一天让鲜花充满大礼堂。
譬如莱德尔将军固然为人正直,关键时刻可以力挽狂澜,平素很有几分流氓作风,此际正在向一名地位不凡得以受邀入场的著名记者兜售皇帝与其他高官的秘密八卦。
翡利忽然问:“您怎么了?”
摩茵莱德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他的表情没有任何不妥。
“何出此言?”摩茵莱德反问。
“我知道您不快的表征。”翡利平淡地一带而过,续问,“是因为正在和杰克叔叔谈话的那名记者吗?”
没错。摩茵莱德默认了。
翡利没说什么,只说:“是登马车的时刻了。”
这是一个温暖的白天,日光如水,淡而不寡,愿意柔和轻巧地洒下大地。才上马车,摩茵莱德就昏昏欲睡。
从父亲意外身亡的那天夜里起,他就变得很难入睡。即使一路走来,经历的风浪越来越多,承受的死亡数不胜数,过去的心情终究无法改变。
哪怕时间重来。
睡眠不安带来的副作用是敏感易乏,这在他少年时期心性的作用下几乎可成为灾难。婚后同居的翡利首当其冲,分得了他当初的许多压力。
如今不会了。
成熟的含义是不伤己,也不伤人。
车轮碾着日光在蓝天下行了一会,摩茵莱德收拢杂思,侧头叫:“翡利。”
翡利和他不同,举手投足都是经过军队雕凿训练的痕迹,背脊笔直,目光炯炯,碧绿的眼珠瑰丽折光。
“嗯?”翡利应声。
驷马齐驱,啼响庞大,马座不近,虽然车厢露天,不过车夫听不清楚这儿的话语。摩茵莱德低声说:“你相信时光倒流吗?”
翡利迷茫地答:“穿越虫洞?”
虫洞,这一概念在数个世纪以前,人类还没有迈入星际时代时就已经被人提了出来,至今不能验证。
摩茵莱德摇一摇头,暂时打消了坦白的念头,转而说:“新房只有装修和基本用具,你我要自行布置许多物件,你喜爱什么色彩的窗帘?”
“蓝色。”翡利不假思索,“殿下呢?”
摩茵莱德说:“都可以。”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会这样的闲话。摩茵莱德到底忍不住说:“翡利,你认为有任何办法熄灭如今的战争吗?”
话一出口他有些后悔,纵然未来光辉万丈,现在拿这个问题来询问年仅二十岁的翡利,作用怕也不大。
何况战争岂有一劳永逸的办法?
摩茵莱德顿时暗觉好笑,故人旧事冲击不想失去的心情,竟让他问出这么可笑的话来了。
翡利可不知晓摩茵莱德心里的具体想法,如果不作为一个急迫的问题,只作为一种考核作风观念的测试,莱德尔将军也时不时会问他差不多的句子。
他认认真真地思索着回答:“大获全胜。”
摩茵莱德哑然失笑。
对了,这是翡利的作风。
摩茵莱德正色说道:“我想告诉你一桩秘密,请你无论如何惊讶,都务必为我保守不宣。”
翡利闻言承诺:“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