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手相让(1 / 2)
午睡后,有人递上帖子,邀请白歌上门一叙。白歌纳闷,自认为在鹿宣城中再无故人,但仍应邀前往。白歌被马车送至府衙,心想莫非是颜旷相邀。
一名侍女把他领至后花园一处长廊便转身离去。白歌沿游廊向前,绿影婆娑,阳光明媚。转过一处假山,游廊尽头是一座凉亭。只见沐雪与颜旷正在亭中对弈,沐雪用胳膊支着头盯着棋盘苦苦思索,颜旷却凝望着她笑而不语。
白歌刹那间便明白了沐雪为何没有在怙云岭执行任务,也明白了她为何在武良纵火。
全因为那个男人!
白歌心中瞬间又嫉又愤,对颜旷的好感刹那间燃烧殆尽。白歌迅速后退几步,转身回到假山后。理智虽在,然而情感难抑。曾经在武良战场上输给颜旷,如今又在情场上败给同一个人,白歌不甘又愤懑,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
深呼吸,冷静、冷静下来。
白歌劝说自我,现在自身难保,更无力保护雪儿,夜影阁不会放过她,她离开梁国反而是件好事。
齐帝纵万般不好,但是同为男子,白歌从他看沐雪的眼神便知他是真心实意的,况且他能给沐雪提供最好的保护。
白歌忽然又有些担忧,以雪儿的性情,将如何在齐宫生存呢?她在那边会快乐么,会受欺负么?
白歌遂转身走向凉亭,他有许多担忧,需要好好嘱咐她。
沐雪抬头见白歌走来,兴奋的起身挥手,颜旷亦起身笑脸相迎。白歌对颜旷拱手行礼,颜旷同礼相回。沐雪有意拉近二人,一边笑说“免礼免礼”,一边拉白歌坐下,倒上果酒。
沐雪笑说:“在这看到我是不是很惊讶?”
白歌压抑心中汹涌情绪,强笑:“你可又送我一次惊喜。”
沐雪知道他意指武良之事,心中内疚:“不是惊吓就好。”
白歌忽然想起上午和谈之事,问颜旷:“陛下和谈之上,对我等礼遇有加,莫非是因为……”白歌看向沐雪。
颜旷笑:“海歌王爷是雪儿堂兄,自然应当奉为上宾。”
白歌方知达成好过预计的协约乃是因着沐雪的面子,又见沐雪已把真实身份悉数以告,一时间心中忧思纷乱,不知该喜该悲。
沐雪见白歌拘谨不言,对颜旷眨眨眼。颜旷会意,道:“朕知王爷与雪儿分别甚久,故特邀王爷前来。朕还有事务在旁,不能相陪,烦请见谅,就不打扰你们二人叙旧了。”白歌作势挽留一番,颜旷笑说“晚宴再会”便转身离去。
亭中只剩下沐雪与白歌二人,白歌便对沐雪一番盘问。
“你是为了他才在武良那么做的,对吗?”
沐雪知道躲不过,垂目答:“是。”
沐雪颓声道:“你是不是还在怨我?这次确实是我对不起你,不光对不起你,也对不住梁国……我只因不忍眼睁睁地看他丧命……这世上有人的爱广博无私,我的爱却卑小自私得紧……这都是我的错,我将一生背负叛逆之名为之赎罪。”
面对沐雪的坦诚,白歌竟一时无言以对。他不在乎什么社稷江山,他只很想问她,那个人究竟哪里好,自己哪里比不上他,但是终究没有说出口。
白歌只道:“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怨你,我都支持你。”
沐雪感激的看向他。
白歌又道:“你知不知道现在多么危险?夜影阁不会放过你的!”
“我知道啦!我就要去齐国了,我就不信他们在齐国还能兴风作浪、只手遮天。”
“你以后要万分小心,低调行事,莫让夜影阁发现,知道吗?”
“知道啦……”
“我就怕你这性子,宁折不弯的,以后没我看着,指不定闯出什么大祸。”
“才不会,这么多年我都忍辱负重,好好活下来了,不必担心。”
“那是齐国,怎知又是如何一番情形?何况伴君如伴虎,那齐帝是什么人?他先后杀了亲叔叔和岳丈,废黜结发妻子……”
“好啦,”沐雪拍拍白歌的手,“别担心,我既然选择他,便相信他,他说会护我周全的。”
“你将来若遇难事,就……”白歌面露难色,本想说“就来找我”,但生生咽下,只道,“打不过就跑,别傻乎乎的任人宰割,切记切记。”
“记住啦。你怎么越来越像老头了,叨叨个没完,”沐雪把酒杯端向白歌嘴边,“来,尝尝这鹿阳的果酒,很有名的。”
白歌拿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咽下心中苦楚。若是手握重权,他绝不会轻易把她拱手相让。
“怎样?好喝吧!”
“嗯……有点像小时候你母妃酿的果酒味道。”
“你这么说,好像真的是……”沐雪又细细品了品。
“说起来,一个月前你母妃忌辰,我代你祭拜过了。”
沐雪抿酒不言。
“你放心,以后你不便回来,许多事我都会替你做的。”
“拜托你了。”
“日后你在齐宫低调些,谨言慎行,遇事忍着些,莫冲动。就算对着那齐帝,也莫老使性子,他是你唯一的依仗,惹恼他就玩完了……”白歌忍不住又嘱咐一番。
沐雪先作谦虚受教的样子,后来听着听着便实在忍受不住,打断道:“歌哥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别担心了,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白歌本想为沐雪分析梁国时局,但又不欲惹恼她,于是关住话匣子。
沐雪笑起来:“还记得我第一次叫你歌哥哥,你都不理我,说我是公鸡打鸣。”
“还说呢,你这丫头固执得很,怎么都不肯改口。”
“嘿嘿,小时候就你对我最好了,处处让着我。”
“知道就好,”白歌凝视着她眉眼,“以后可不能忘了我。”
“怎么敢忘呢?忘谁也不能忘了你啊!”沐雪狡黠一笑,转移话题,“还记得以前咱们下棋,我总下不过你,如今我又总下不过他。”
白歌嘴中泛出苦涩:“那你好好跟他学,以后咱们再弈过。”
沐雪提议:“咱们现在来一盘?”
白歌点头,伸手收拾棋盘。沐雪笑着看他,恍惚间像是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小时候。那时自己还是堂堂梁国太子之女,喜欢戏弄海兰王叔家的庶子。那孩子明明只比自己早出生几日,却总是端着“兄长”的派头。即使捉弄了他,那个小大人也不气恼,复又一本正经的对她讲一些听不懂的大道理。
渐渐日头偏西,有婢女前来通知晚宴开始,于是沐雪与白歌二人起身随婢女赴宴。到了府衙后厅,只见齐梁代表都已落座,厅中华灯高挂,轻歌曼舞,觥筹交错,众宾欢欣。
白歌被迎入梁使座首。沐雪则悄悄坐到角落里许昀师徒旁边,趁许昀不注意,一把抢过他桌上的糕点,气的许昀瞪眼怒视。
“你这家伙从哪里冒出来的?”
沐雪却笑嘻嘻地对他眨眨眼,许昀摸摸下巴,也不再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