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1 / 2)
临近校庆,学生会的成员忙的焦头烂额,负责联系昔日校友的任务,落在我的头上。
名单上的人大多在本市声名显赫,一位朋友听说我有他们的联系方式后,特意跑来用一星期的午餐贿赂我把名单给她看看。
我当然……在加上一星期晚餐的条件下屈服了。
“啧啧啧啧,原来我们学校那么厉害,这不是去年高考的理科状元吗?”
“这个我知道,我姐姐和她同一届毕业,那女生长得超帅。”
她这语调整得跟大妈在菜市场挑萝卜似得。
突然之间,一声惊呼,吓得我摔了手机:“一惊一乍做什么!”
“盛年学姐!她是盛颜安的妹妹。”
“好耳熟,盛颜安哪位等等,你别用这副意味深长的表情看着我!”
三天后,我照着字条上写的地址,来到学姐的家,当然不是自愿的,要不是身为音乐生的朋友说,只要我能要到盛颜安和学姐的签名,就承包我一个月的早餐加午餐,我才懒得过来。
给我开门的是个穿着黑长裙的贵夫人,她的唇是深红色的,如黑玫瑰上落了一滴鲜血。
“你好,我是来找盛年学姐的。”想来她就是那位享誉国际的钢琴家盛颜安了。
“请进吧。”她稍欠身,让我进去,有些人的优雅不动声色。
我有些局促的在玄关处换了拖鞋,里面隐约传来清冷的钢琴声。
她笑道:“她在书房练琴,你直接过去就可以了,想喝点什么?”
“一杯水就可以了。谢谢。”听说五年前学姐和她在国外一场演出中四手联弹,在场观众为之轰动,媒体盛赞她身上有当年盛颜安的影子,这件事传回国外,一时成为美谈。
我一路寻着钢琴声走过去,果然,书房里有一个人正在弹钢琴。
她的指尖好像藏了蝴蝶一样,翩跹,飞舞,手臂随着动作的起落,在衣袖下露出一截白。
我不懂音乐,只觉得她美极了。
最后一个音徐徐降下,她缓缓停了手,餮足的抚摸了一遍黑白琴键,然后将目光转向我,轻笑道:“你好。”
“学姐好。”我忍不住好奇道:“你刚才弹的是什么曲子”
她又笑,眸动了动:“一首外国老歌的旋律,《If Loving You Is Wrong》。”
我看着她,忽然想起来,学姐,并不姓盛,她的全名叫尹盛年。
1、
盛年是颜安从千里之外的小城带回来的女孩。
“盛年,你的爸爸妈妈已经死了,以后,我就是你的监护人,我叫颜安。盛颜安。”她的神情冷漠而散漫,丝毫不在意这句话会给尚且年幼的孩子,带来多大的伤害。
“你好,我叫盛年。尹盛年。”女孩固执地又重新介绍一遍自己的名字。
她有一双和母亲一样的眼睛,暗黑色,湿漉漉的隔着薄薄的雾。
她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姿容冷艳的陌生女人。
颜安犹豫的伸出手,半晌,才安静地落在她的头发上,她说:“你长得很像你妈妈。”
长相,是血缘的延续。
女孩只是睁着华丽又荒凉的眼睛,茫然地看着她落下泪来。
盛年父母的丧事就是在小城办的,半个月前,盛年的奶奶因病住院,大人们放心不下她,要接她到身边生活,途中两车追尾,三条人命,无一幸免。
无需告知所谓的亲戚,生前尚不熟络,死后的联系更显虚假。何况颜安,向来不喜这种场合,更不缺这点钱处理后事,一切都交由专门的人处理。
二月,草长莺飞的时节,盛年离开了这座温柔黯淡的小城。
那一年,她十一岁。颜安,二十八岁。
她在住进颜安家的第一晚就失了眠。
幼兽离开自己熟悉的安全区域时会感到焦灼,这种不安感折磨她至半夜,最后她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千回百转,敲响颜安的房门。
她还没睡。
她不让她喊自己姐姐,她要她叫她的名字——颜安。
这是一个平等又暗示亲密的称呼。乃至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盛年都会在无人的时候,一遍又一遍反复咀嚼这个名字,感受到喉间声带的颤抖,带着隐秘的欢悦。
“颜安,我可以和你睡吗?”她想留下来,她知道她会被留下来,她的眼睛是深不见底的黑色。
她抬头看向站在门口一片阴影里的女孩,裸白的纤足踮起又放下。
“过来。”她像招呼某种没有攻击性的小兽,朝她闲闲地招手,示意她过去。
她听话的走到床沿,利索地钻进带有温度的被窝,尔后试探性地一点点靠近颜安。
颜安没有动,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知道什么行为代表默许。
她很快就搂住她的腰,整张脸埋进她的修颈。她的身上有种好闻的古木香,味道极淡,需要靠得很近才能闻到。
女孩温热的呼吸落在她裸露的肌肤上,有一丝丝的痒。
她不是个充满同情与爱心的女人,本性刻薄又私我,对她的纵容,不过是因着她身体里流淌着那个人一半的血液只是她不明白,莽莽撞撞地一头扎进她怀里。
2、
盛年幼时被寄养在奶奶家,奶奶曾是名门望族里的大家闺秀,言辞克制,感情含蓄。
本就亲情缺席的童年显得更加匮乏,她坚忍又倔强地独自生长,与之相应的是她对感情同样淡泊、疏离的性子。
未曾与人亲近,对感情保有洁癖。
颜安,却给她一种本能想要靠近的感觉,就是这种感觉促使她跟随她去往异乡。
很多年以后,她才知道这种宿命般的相亲缘于何故:因着是同类,才会彼此亲近。
她也是从那时起就接受到良好的教育,颜安出身于一个富足而有教养的家庭,自幼享受优渥的物质生活,又是一位在圈内负有盛名的钢琴家,她不至于亏待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