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伯相助（1 / 2）
灵玑消失七八日后终于回到了巫山，随之而来的是一场倾盆大雨。
亭午时分，天色冥青，山林里透不出一丝风。灵玑前脚踏进朝云，后脚雨点就落了下来。
山野浸在一片氤氲水汽中，消去了大半暑气。
“回来了？”瑶姬斜倚在门前，笑吟吟问道。
灵玑点头，温和一笑，看向门内。
“东君在里面。”瑶姬扬了扬下巴，示意灵玑进去。
灵玑又是一笑，整了整衣衫，入内。
瑶姬听着雨声潺潺，闭上了双眼。
呵……一声轻叹，不知悲喜。
灵玑回来，应该是带回了河伯冰夷的答复。也不知冰夷是否肯来巫山一趟。
瑶姬明白，十年前的隐情无人过问，不是没有道理的。这几日在巫山中的精怪中听到的传言，也印证了瑶姬心中的猜测。
吕尘治理巫山期间，宅心仁厚，颇得众生灵爱戴，巫山与酆都鬼城也都相安无事，这固然是好事。坏就坏在吕尘太好，巫山一带甚至只拜吕尘不拜天神。人间尚知功高盖主必然惹祸上身，吕尘却不以为意。
太一天君开始忌惮吕尘，唯恐巫山势力根深蒂固后，会联合西面酆都鬼城雄踞一方，昔日九嶷盛会上天君未能试探出虚实，山洪一事则正好给了天君一个铲除隐患的机会，何乐而不为？
光风霁月的巫山君就这样消失了，恶名也好，血污也好，都作浮云消散了。此间隐情，谁顶得住天宫的压力去细查？
“瑶姬？”东君唤了一声。
瑶姬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泪流满面，忙抹了抹脸，自嘲道：“我怎么又哭了，以前不这样的。”
“……我明白。”东君递给瑶姬一张手巾。
瑶姬接过手巾，道：“河伯他……愿意帮忙吗？”
东君看了灵玑一眼，点了点头道：“河伯过几日就来。北边河水暴涨，他需要些时间处理。”
瑶姬破涕为笑，道：“谢谢东君。”
东君看着自屋檐滴下的一串又一串水珠，前仆后继地摔落在青石板上，碎成一朵朵白色的烟霞。他缓缓道：“不谢，唯求正道。”
如东君所言，河伯在三天后来到了巫山。
瑶姬远远地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进了神庙，想来便是河伯，于是扔下手中的野山鸡，拔腿飞奔而去。
东君与河伯进了泻芳亭，灵玑则在一旁候着，见瑶姬来了，便示意她跟过去。
泻芳亭是一个筑在山涧旁的小亭子，青竹绕亭而生，平添幽凉，亭子背对一帘瀑布。瀑布修长如练，两旁开有各色的山花，馨香袅袅，时有落花飘零，消失于深涧之中。
瑶姬一脚迈入亭中，还未开口，河伯便回首看到了她。
四目相对，双方都惊诧万分。
水鸣渐渐，一时无言。
“你们……认识？”东君见气氛诡异，开口问道。
河伯冷笑一声，道：“不打不相识。”
“是了，孔武有力的河伯追着我打了几百里。”瑶姬告状似的瞄了东君一眼。
河伯眉毛一竖：“打的就是你这偷鱼贼。”
瑶姬理直气壮道：“就为了几条臭鱼，至于么？”
“这话应该我问你，巫山连几条臭鱼都没有么？”
“有没有你自己去水里看！”
东君忍俊不禁，轻咳一声，正色道：“河伯此行就是来察看巫山水流构造的。”
瑶姬这才反应过来，于是梗着脖子道了声“劳烦河伯。”
河伯甩过脸去，对东君道：“东君瞒着天宫召小神前来，实在是冒险。”
“你既知道冒险，不也来了么？”东君道。
河伯无奈摇了摇头，道：“巫山君之事草草了结，若不查明隐情，谁知道下一次又会轮到哪家呢！”
东君点头，道：“正是此理。待到查明实情，我会亲自向天宫交代，好坏有我担着，不会因今日之事牵连北大河。”
“东君言重了。”河伯说着，来到了瀑布边上。
“冰夷，”东君嘱咐道，“留意河流附近的土壤。”
河伯点了点头，纵身跃入深涧，化作一尾纤长的青鱼消失不见了。
东君望着朦胧水雾，道：“十年前的水患来得蹊跷，但愿冰夷能带回些线索。”
瑶姬默不作声，她不知道东君心中究竟是何猜测，也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询问。
“走吧。”东君转身要走。
瑶姬忽然伸手拉住东君的衣袖，问道：“要等多久？”
东君目光落在瑶姬紧握的手上，瑶姬忙松开了手，东君拢了拢衣袖，道：“少则十日，多则半月。”
瑶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试探着问道：“东君让河伯留意河流附近的土壤，有什么深意？”
东君犹豫片刻，问道：“你研读过《巫山志》吗”
瑶姬惭愧地笑了笑，道：“勉强翻过几页，虽未曾研读，但翻过的都还记得。”
东君也懒得训斥她了，自顾自说道：“《巫山志》是记录巫山风土人情的地方志。典墨阁那本《巫山志》是经过吕尘修订的版本，增补了一些传闻逸事、天灾记录。”
“这我知道。”瑶姬接过了话，“吕尘能两只手同时写字，一手写头，一手写尾，于文中汇合成章。因而他写东西很快，自九嶷盛会回来后，十日内就完成了《巫山志》的修订。”
“是吗……”东君凝眉深思。
“《巫山志》有什么问题吗？”瑶姬问道。
东君回过神来，又说到水患一事：“据《巫山志》记载，巫山的降雨集中在仲夏时节，长江的汛期则主要在七八月份。十年前的三月，长江突发洪水，巫山也风雨大作，实在匪夷所思。”
瑶姬思索片刻，道：“据我所知，长江是有春汛的。”
“的确，长江春汛发生在三四月份，但规模不大，不足为患。”东君顿了顿，又道，“春汛能成灾的，只有北边大河。”
瑶姬恍然大悟，道：“这就是东君请河伯来的原因罢！”
东君点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瑶姬暗自感慨，东君果然思虑周全。
瑶姬百无聊赖地等着河伯的消息，眼看着过了十日，河伯却是一点音讯没有，瑶姬有些按捺不住了，心思也飘忽起来。
“吃饭就吃饭，搞槽做什么。”东君看了一眼瑶姬乱糟糟的饭碗，忍不住斥责道。
灵玑抿嘴，想笑却不敢，憋得脸都红了。
“东君骂人骂得越来越顺口了。”瑶姬眼皮也不抬一下，显得不大精神。
“我……入乡随俗。”
“东君啊，”瑶姬长叹一声，“河伯什么时候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