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罪己诏(1 / 2)
明湛叹息道:“别叫我陛下, 我也快撑不住了, 后面的地方多着呢, 每一个都用父皇的画像牌位, 我又该怎么办?”
高世攀道:“陛下,您有没有想过,勿攻城邑,带着少数人绕过齐州, 在徐州虚晃一枪, 从宿州直插过去, 暗渡肥河, 奇袭上京?一夜之间, 坐上皇位?”
什么?!
明湛匪夷所思, “那会招来南军一窝蜂的追击?我将腹背受敌,进而全军覆没?我的魂儿坐在皇位上?”
高世攀笑道:“您的身后会拉一屁股追兵没错, 但是目的地敌人却不多, 因为上京无兵……”
“不可能!!”明湛道, “上京有明黯带领十五万禁军严守?”
明炜启用明黯做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是补缺大将军袁图。
高世攀摇摇头, “明黯是带兵把守, 可除了他的兵, 倾国之军力都在山东集结, 但其他地方并不太平?因为明炜的横征暴敛,再加上假.币猖獗, 乱民起事是按倒了葫芦又起瓢, 虽然不成气候, 但是不平乱又不行,明黯就会分兵就近镇压乱党……”
明湛看着高世攀,“你这是不是瞎扯?去年我和耿守城,袁图等五大将……还有该死的铁铮,在齐州顶的死死地,明黯他闲的蛋疼,各地小规模的叛乱,他自可以游刃有余地去镇压,但今年,只要形势稍稍紧急,明黯必不肯离开上京,离开皇帝,去理什么民乱?”
“那要分什么地方,若是中都乱了?”
高世攀话没说完,脖子上冰凉,明湛剑刃指他喉结,“中都是我太.祖皇帝皇陵所在?你开玩笑要有分寸!”
“臣不是开玩笑,也绝对不敢拿太.祖皇帝陵墓开玩笑,只要找人假装占了中都,明黯不去救,他就是千古罪人!”高世攀一点也没害怕:“中都有太.祖皇帝陵寝,因此有重兵把守,占了那里是很难的,可知府是我祖父高俨的学生谢瑨,曾为内阁参政,因为受祖父连累,贬官在那里,陛下若是同意,老臣就亲自去一趟,和他假装一起起事?卫所有兵六万,谢瑨的用兵才能明黯是知道的,一定紧张极了?老臣调开了明黯,分走上京禁军,记住,这只有短短三四天时间?”
明湛其实也已经走到绝路了,终于点点头,北军不能再损兵折将了,兵者,诡道也,留下沐磊领着大军和铁铮明修栈道,自己点两万朵颜三卫,暗渡陈仓,冒一回险,大不了全军覆灭,也好过这么没完没了的拉锯战,死更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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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皇宫。
高小怜假扮皇帝又遇到了难处,明炜可是一夜御十女,如今因病不能一夜睡十个女人,睡一个还是要的。
于是招善姬来侍寝。
自从善姬生了孩子就没见过皇帝。
好容易风光一次,不但不受宠若惊,还把孩子带来了,跪地求道:“陛下,圣儿这几天高热咳嗽,夜里尤其严重,您能不能招别的嫔妃侍寝?贱妾离开他,他会哭死的。”
看着孩子都小脸红的不正常,精神却还好,还举着小风车,皇帝伸手要摸,小孩儿本能地一躲,指着皇帝:“坏人,咳咳咳……”
孩子不认父皇,还骂他是坏人,善姬吓得发抖,“陛下,圣儿从来没有见过您,求您恕罪!”
听不见皇帝回答,她越发害怕,磕头出血:“要是陛下不肯恕罪,请赐贱妾一死,留孩子一命!”
小孩子看见母亲额头出血,吓得扔了风车,哇哇大哭……
皇帝过去抱起孩子,走到博古架旁,让他的小手触摸一个极大的船模,孩子立刻不哭了,鼻涕泡都出来了,“啊!船上有人,还有……狗狗……”
皇帝拿着明黄色绣龙的锦帕给他擤鼻涕,然后坏兮兮地把脏帕子扔在善姬头上。
皇帝今天变得怪怪地,善姬跪在地上,头上顶着帕子,整个人懵懵地……
夜里,一家三口睡一个床,孩子在中间,父母在两边。
善姬头上包着布条,给儿子讲故事,用高丽语,讲高丽国的爱情故事:五月端午,并非毒月,是一年中最美好的季节,深居香闺的窈窕淑女,纷纷在侍女的陪伴下,郊外游玩,目恋山色……就有一绝色佳人,她乃是东平君高原之幼女高氏小怜……她正吃着腌昆布,坐在林间的秋千上,恰好昆布商人家的公子明湛走过来,他问:“小小姐,请问我们家的腌昆布好吃么?”
小孩儿只听懂最后三个字,大声说:不好,乞!
善姬急忙嘘声:“乖宝贝儿,别那么大声,吵到父皇,他会生气的。”
噢……咳咳咳……
皇帝背对着娘俩,闭着眼睛听着,睡着了……
半夜,听见哼哼唧唧,皇帝猛地坐起来,看见小孩儿小眼泪挂着,又指着自己:坏人……坏人……
皇帝一掀他小被子,看见他身下画着一滩地图,笑道:“你自己尿床,还说爹爹我是坏人啊?”
小孩儿摇摇头,奶声奶气地说:细爹爹,不细……圣儿……
皇帝道:“小赖皮,爹爹抱你换裤子,好么?”
好……
孩子回答着,忽然剧烈地咳起来,十分痛苦,伸出小手:抱抱!
“父子俩”紧紧拥抱,皇帝伸手捋他的后背,孩子终于不咳了。
皇帝抱孩子下了床,道:“顺便再喝一碗黄连止咳露好不好?”
“苦不苦啊?”小孩子皱着小眉头问。
“有一点儿苦,但是喝了,给你再摸大船?”
“好啊!好啊!”
给孩子喝了药,换了裤子,再抱着回到床边,皇帝看见善姬在床上跪着,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他死了?
皇帝点点头,“和死了差不多?我知道你难以接受,但我出于无奈。”
善姬急忙擦干眼泪,“能接受!老实说,听说皇后娘娘一尸两命,贱妾真的怕到心惊胆裂!如今这样,还不错?起码,圣儿喜欢您这个爹爹。”
皇帝叹道:“喜欢归喜欢,可我终究不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善姬,你让我很为难?”
善姬悚然加惨然,看了看不懂事的爱子,哀告说:“那,那样可不可以?陛下明日对外宣称,发现贱妾生下了一个女儿,却诈称是儿子?以欺君之罪把贱妾打入冷宫?”
皇帝道:“找一个差不多的女孩儿倒是容易,可是,圣儿离开你就会哭死?”
“不会的!他不会哭死!从此以后,他就不姓明,跟着……”这位母亲想了想,“跟着均王殿下的舅舅去做豆腐,做个普通人,贱妾永远不和他相认。”
皇帝默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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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十五了,玉熙宫议事厅,丹墀监和内阁齐聚。
大家议论纷纷,皇后娘娘刚刚一尸两命,善姬娘娘又被发现“以次充好”,明明生了一个小公主冒充皇子。
其实一般这种事情不容易瞒过去,但善姬生子之时,皇帝正在大婚,顾不上去看,太后李凤儿正病重,自然也不能去,这就给了善姬可趁之机。
要不是皇帝在这一年之后,忽然想看看儿子,又碰巧他尿湿了裤子,又破天荒想给儿子亲手换裤子,不然,会被瞒一辈子。
大臣们匪夷所思,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这高丽妇人也太大胆了,这样都行?”
“也分什么状况,当时陛下正娶皇后,她却生了女儿,可想而知?”
“再说,仗着陛下宠爱,还可以紧接着怀老二?若是个男孩子,只差一岁,也就混过去了?”
“这欺君之罪够赐死了?”
“还是不要吧?总归给陛下生了一个公主?这种第一胎是女儿的,第二胎一定是儿子,陛下赶快有一个皇子是最紧要的?”
皇帝也气病了,据说风火牙疼,腮帮子肿了,坐在龙椅上,拿着帕子捂着嘴脸,一言不发。
太傅齐銮看着皇帝,老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刚要说话,皇帝抢先发难:“齐大人,你是不是管管西宁郡王妃?见天儿在慈宁宫赖着,撺掇母后把十四叔的出身改到孝惠太皇太后名下?”
“太后娘娘的决定,做什么赖到老臣妹妹头上?她不过是因为太后病着,在侍疾?”齐銮一下子恼火,顾不上质疑皇帝最近的奇怪之处,“再说了,太后娘娘做出这种糊涂事,焉知不是因为和陛下赌气?”
大臣们看见皇帝和太傅口角,急忙劝解,之后,也就不再提皇帝家事。
“陛下,那您的这道圣旨是什么意思?因为国库没钱,就想跟均王议和?调铁铮回来?既然如此,当初何必削藩?何必要兵戎相见?”
对于齐銮的质问,皇帝摇摇头……
“当初要削藩,我是不同意的,”内阁首辅大臣黄献之接着说,“但既然内战已经打了这么久,损耗巨大,就应该要个结果?否则就前功尽弃矣。”
“是的,陛下,何况铁铮大人在前线一连打了几个胜仗,这个节骨眼上议和,调回铁铮,会寒了将士们的心。”平青亚附和。
紧接着,丹墀监和内阁一齐附和,没有一个同意议和,调回铁铮的。
皇帝不是牙疼是头疼,这种时候,他们不搞党争,不排除异己,口径一致?
在帕子里闷声说:“议和是一方面,朕就想试试,铁铮这个人,果不出所料,打了胜仗就居功自傲,什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是怎么打胜的仗?还不是用朕皇爷爷的画像和牌位?哼!这是他的功劳么?他傲个屁呀!”
大臣们面面相觑,皇帝这么说似乎强词夺理?人家铁铮只是押粮官?在主将战死,顶头上司投降的的情形下,毅然召集溃败的士兵,誓死坚守齐州,大义兼大勇?
“陛下!”齐銮口气拔高,“您前两天才亲笔给铁铮题了匾额?立马猜忌于他,说不过去,总之,此时,万万不可把他调回来,因为他顶住了均王的六十万大军!”
“对,也不能议和?皇帝岂能跟反贼议和?”
面对朝臣们的坚持,皇帝意料之中,可是铁铮的抗旨不尊,倒是相当棘手,这个人不愧铁骨铮铮,谁的帐都不买……
看起来一切没想的那么容易……
一眼瞧见桀骜不驯的明黯,坐在左边最后一张椅子上,一直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