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软肋（1 / 2）
感业寺不止一个, 长安也有, 无非是纪念某个古往今来绝无仅有的女帝。
高小怜就住在焚香院, 风景最佳之处是北面的一个小小的禅房, 它后月洞窗正对着一棵相思树，风景如画。
寝早，相思树上，一只乌鸦拼命叫。
高小怜和齐玫正在对镜梳妆打扮, 高小怜说：“鸟在报, 皇帝到！”
话音没落, 外面比丘尼回禀：回均王妃娘娘, 圣驾到了……
齐玫正戴耳环, 骂了高小怜一句：你就是乌鸦嘴！
这是皇帝第三次来了, 一次比一次早，不知道下一次会不会是半夜？
不同以往, 这一次, 太监进来请齐玫回避, 齐玫问：“我为什么要回避？该回避的是皇帝, 他一大早钻到婶婶闺房做什么？”
可是太监不管三七二十一, 请她出去, 齐玫第一次笑不出来了, 愁眉紧锁，只好出去了。
高小怜对着镜子, 放下梳子, 也是烦躁异常, 拿起团扇拼命扇风……
紧跟着，明炜进来了，穿着一身大阅甲胄，一走路就哗啦哗啦轻响。
“高尚仪，朕穿这一套戎装好看么？”
高小怜听说，回过头瞧，他戴的头盔顶镂空金龙宝盖嵌珍珠，前后梁鋄金云龙纹并饰以珍珠 ，穿的甲华贵金光，明黄缎绣金龙纹，下为海水江崖，悬钢质护心镜，但是他到底只有十七岁，又从没上过战场，就像个国子监待考的小儒生，穿着龙袍尚且不像皇帝，穿着大阅甲胄就更像偷来的了。
“到底怎么样？是不是比十四叔穿戎装还要威武？宫里的人都说他姣好如妇人。”
他越问越让人无法回答，高小怜打岔：“那啥，你吃早膳了么？寺里的韭菜包子不错。”
明炜被打击到了，“一会儿要去阅兵台阅兵？朕有些害怕那些当兵的，怕他们不服朕。”
高小怜道：“陛下不用害怕，他们还指望你发军饷呢？哪里敢不服你？”
“别提钱？”明炜被重重的甲胄赘得一身白毛汗，“朕刚刚弄到五百万两，除了给官员发禄米，剩下的就还帐了，因为皇爷爷丧礼即使只举行了七天，也要钱？所以军饷，根本筹措不出来。”
高小怜打了个哈欠，“陛下，我对你的财政情况不感兴趣，我的头发还没梳好，慢走不送……”
“高尚仪？朕大早上过来，就是想你给我一些勇气。”
明炜是专门来看美人起床的，高小怜只穿着月白的绣花寝衣，身材颀长玲珑，深栗色长发飘飘，光亮照人，一张小脸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 ，她高傲的像一只白孔雀，什么男人也征服不了她……
一把搂住小仙女纤纤腰肢，刚要凑过去亲嘴，高小怜一把推开，冷冷道：“陛下，危险……”
果然，后窗处一箭穿纸而过，呼啸着，铮地一声，如龙吟…… 钉在博物架上。
明炜大惊，“月千重怎么回事阿！居然让十四叔的人混进感业寺？”
高小怜拿着团扇，走开了去，离他尽量远一些，“当然不是你十四叔的人 ，是你母后。月千重怎么可能清理太后娘娘的人？你们是母子？”
明炜气道：“她只是姨母！真是管的太宽了！”
“陛下，你快成亲了？娶的是你表姐李菀之？”高小怜冷笑道。
明炜点点头，苦恼地说：“朕正跟母后闹着呢！我不要娶表姐！我要娶你！”
刚说到这里，月千重进来，回禀：“陛下，还是请您起驾？不然属下总不能和太后娘娘的人起冲突。”
皇帝怒气冲冲地走了，高小怜松口气。
齐玫紧跟着进来，气的直骂，“明炜这个小兔崽子要是再敢来，我就写信给我儿子西宁郡王，说皇帝调戏我，让他带兵杀回来，废帝！”
哈哈哈！高小怜忍俊不禁，忽然严肃地说：“我觉得，你儿子好像喜欢你？”
滚！齐玫狼狈不堪，“人家担心你，你却在胡说八道！”
“齐玫姐姐，不用担心，皇帝很快没得来，因为他也不是没人管的。 ”高小怜说。
齐玫知道她说的是谁了……
果然，接到太监传话，午后，太后娘娘将驾临感业寺上香。
知道太后在正殿上完香就过来，齐玫高小怜备好了茶点等待。
没成想几个太监进来，把桌上的斋茶素点直接扔垃圾桶里，换上从宫里带来的。
因为八月十五快到了，所以点心是各式各样的月饼，精致异常。
齐玫对高小怜说：“你刚刚说不用准备茶点我还不听……”
等了一会儿，太后李凤儿由四个女侍卫簇拥着进来。
屋子小，太监们都退出去了。
太后盘膝坐在矮桌主位，接过齐玫奉的玫瑰红茶，不喝，凌厉的目光先瞪了她一眼，训斥道：“你中了魇魔法？过来过去给人当火铳使？你儿子西宁郡王恼了，递了折子，你快回府去！丢人现眼的！”
齐玫道：“我不回！他是我哪门子的儿子？比我还大一岁！我要嫁给沐磊。”
“神女有情，襄王无梦，你就死了这份心吧！”李凤儿的话倒好像是说给她自己听的，“若是寂寞了，偷偷找个男宠？本宫替你遮掩着就是。”
齐玫没想到太后还挺亲民，但是摇摇头，“我喜欢光明正大，轰轰烈烈地爱一场。”
“有病吧你！”李凤儿想把玫瑰茶泼老天真的脸上，“哪个男人会陪住你疯？！想想戏里画本里，一开始男人或许有点那意思，可是到手之后，他们一个比一个理智！”
唉，女人那薄脆的希冀实在禁不起大实话……一时屋子里的三个女人都默默地……
高小怜倒是不为自己，因为已经有人为了她不做皇帝了，她忽然癔想：齐玫纠缠沐磊已经是十二年前的事了，与其说那是爱情，不如说是少女为抗婚想找的一个联盟？反倒是齐玫回到南疆，一夜之间成了孀妇，或许和比他还大一岁的继子西宁郡王之间有了朦胧的感情？但是那种关系怎么可能？于是齐玫逃回上京，继续拿着沐磊当挡箭牌……呵呵呵……
她看着齐玫，齐玫不喜欢她看穿一切的目光，打嚓说：“那啥，护国寺离此不远，据说有一个空如大师生的清秀，不如我过去看看，要是他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也算是给你们灌一碗鸡汤，哈哈哈。”
一句话，李凤儿高小怜双双脸色大变。
大笑姑婆大笑着走了，李凤儿又摒退了女侍卫。
只剩她们两个人，高小怜嘴咧着，如同吃了苦瓜，“太后娘娘，我没有，不是我，完全是齐玫姐姐无心之语。”
李凤儿冷冷道：“空如告诉你，我和他认识？”
当然不是空如说的，可是高小怜点点头，“三岁那年，空如大师在燕地曾经救过我。”
这话根本不是回答李凤儿的问题，但是李凤儿也不追究了，讥讽道：“你可真行，居然保留高丽国郡主的身份，把你亲生父亲高世攀救回来了！”
高小怜苦笑道：“高世攀穷的连草纸都用不起了，他能弄来高丽国东平君的信封，还把它寄到上京？只能说明，有人给他寄去信封，授意他写的信，而刚好他也是一个极自私的人……”
李凤儿冷笑道：“一开始，真的以为你在对付高世攀，越到后来越感觉不对劲儿，他犯的是抄家杀头的大罪，愣是在先帝那个活阎王手里幸存了下来！这事儿简直……我做了太后，就去信给高世攀，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他若说实话，我或许可以救他出来，他怎么会错过这个好机会？”
高小怜道：“好了，我不应该趁火打劫你内帑库的钱，这不是都吐出来了吗？你还要我怎么着阿？”
李凤儿笑道：“说你聪明，其实你一点儿都不聪明，你看了信，完全可以不管这事的？因为你三岁，记不得亲生父母也说的过去，然后，我派人杀了他们，不是一了百了？”
高小怜看着琉璃盏里玫瑰花瓣浮沉，“太后娘娘，你当初完全可以违背你姐姐的遗愿，嫁一个才貌双全的好郎君？儿孙满堂，幸福一生？”
李凤儿怒道：“你扯我干嘛？我不是因为贪图太子的荣华富贵么？”
“虽然大部分是贪图权利，可是总有一点点是为了报姐姐的恩？否则，你就不会总觉得委屈了。”高小怜说着，挑了一块月饼，“我也一样，即使有一个大贪父亲，一个虐待我的母亲，也一样想报恩，因为他们生下了我。”
若这世上有一个了解自己，那就是眼前的死敌高小怜，李凤儿有一点点知己之感，口气软下来，“别岔开话题了，我任明炜让你去取祥瑞，再把高世攀救回来，不过是想绊住明湛的脚步，没想到七个亲王都出城了，他为了你，愣是留下来了，说男人越到后来越理智的话我收回，看起来，你就是他的软肋！”
高小怜当然也没想到，她把月饼填进嘴里，想知道它是什么馅的，“太后想趁着均王落单，杀了他？”
李凤儿白了高小怜一眼，“说什么呢？我只是想囚禁他，我可不想杀了他，想杀了他的，是太傅齐銮。”
高小怜被月饼噎住了，原来是枣泥的，她喝了一口茶，顺下去，“原来均王是太后娘娘的软肋？”
“不是的……”李凤儿否认的不坚决，但终究是否认了，拿着银筷子乱插一块水晶月饼，“明湛他现在不能死，他死了，沐磊有可能会倾手里的七十万大军发动一场叛乱？只是，明炜被齐銮蛊惑，非要现在除掉他的叔叔。”
顿一顿，李凤儿又补充道：“杀了他十四叔，然后占有你！”
高小怜夺过她手里的小银筷子，“跟月饼较什么劲？皇帝那不叫占有，他想明媒正娶我，如此一来，你们不就有了一个美貌聪明的皇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