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日 终（1 / 2）
从太阳高升, 至西下；由明月初挂，至登空。
整整一天，于心一直保持着不变的姿势，仿佛是一尊石佛……
“哎呀，好无聊啊。”听着远方爆竹声声, 锣鼓喧天, 守在门口的一个丫鬟撅着嘴。
“可不是，这大好的春节，城里不知道有多热闹！咱们俩却要在这守着块石头！”另一个丫鬟瞧瞧漆黑屋子中的身影, 不满。
“唉~我说, 不如咱们翘班吧？”丫鬟跃跃欲试。
“啊, 使不得！夫人会骂的！”
“你笨啊, 夫人现在忙着二小姐的归宁宴呢, 哪还有空来这里呢！再说了, 你瞧瞧里面那位，我估计到明天早晨也还是这个样子。”
“说的也是唉！那, 咱俩就出去玩一小下？这都黑天了, 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说罢，两个丫鬟偷偷摸摸溜了出去。
于心听到门外跑远的脚步声，眼皮微抖。
新年期间, 益州各处热闹不断。
龙清嫣临时叫来的看门丫鬟，一定不希望把自己的大好时间都浪费在她的身上。
于心一直在等碍事的人熬不住离开。
她舒展着僵直的身体, 循着记忆搜出存放在角落中的匕首。
月光自门缝流泻而下, 印在匕首之上是一道冷锐的锋芒。
龙清嫣的说法, 于心一个字都不信！
她走到窗旁，用匕首探入中间的窗缝，一点一点挪动横在窗户外侧的木杠，将紧闭的窗户打开。
为什么衙门的人从一开始便禁止她上前查看爹爹的状况？
为什么杂役要将她打晕？
为什么龙清嫣会如此匆匆安排爹爹下葬？
这里面所有的疑点，于心必须要亲自确认一番！
***
大年初一的阵雨冷透心肺。
夜色深凝，刑润知轻声走到刘忍的坟前。
他果然看到了这个小丫头，一锹一锹，拿着不知道从哪里偷来的铲子吃力地刨着坟上泥泞不堪的土。
小丫头在哭，满身泥土早已辨不出衣服本来的颜色。哭声喝着雨声，令刑润知心中有一丝撼然。
刘于心做的事情，同他小时候做过的如出一辙……
也是在一个无比湿冷的雨夜。他自己一个人偷偷跑上山，将母亲的坟墓刨开，只为不让母亲葬于这片肮脏的土地里。
做这种事的时候，他和她都只剩下孤身一人呢！
邢润知想笑，却笑不出来，雨伞遮挡不住他的仃伶。
“这世上的女人分两种。一种，适合雨天；一种，不适合。”用着无比沉静的语调，刑润知宣誓他的到来，“刘于心，你并不适合雨天，可你在雨天里做什么呢？”他问。
于心惶然地抬头，来人身着洁白的长袄，若梨花满树，烟雨升腾的雾气并没有将他们隔绝开来。
“邢公子。”于心应了一声，护紧手中的铁铲，无论眼前的人是谁，都休想阻止她。
“我要知道父亲究竟是怎么死的！我不信龙清嫣的话！”于心小脸倔倔地喊道。
邢润知坦然接下她的警惕，唇角勾起温文的弧度：“好，我来帮你。”说罢，扔掉了油伞，一身洁白投入到泥土的污秽中，毫不在意。
“……”于心表情微愣，看着刑润知夺过她手中的铁锹，铲土的姿势比她利索轻便，仿佛这个寒凉的雨夜也没有那么冷。
有了刑润知的协助，“掘坟”不再是一件难事。直到启开棺材之前，夜雨也终于停止。
“最后一步，由你来吧。”邢润知让出位置，道。
于心盯着被撬起的棺盖，手指颤抖着，猛力一推。
一启，棺中的刘忍神态痛苦，可见死得并不安详。于心赶忙用双手捂住口鼻，眼泪被她吞到肚子里。
昨日，爹爹与大伙呆在一起。吃的喝的应该同府内其他小厮无异。只要不是下毒，那就一定有迹象可寻！
于心仔仔细细翻找刘忍的遗体，终于在刘忍的后脑处发现了深深的裂痕。
“原来如此，钝器击脑。”邢润知说。
于心稳稳站直，呼吸急促，胸口剧烈的起伏。
原来这就是爹爹为什么要被草草下葬的原因！这府上，有谁愿在除夕夜杀人的？更何况还是对着刘忍一个没有反抗之力的“糟老头子”。
“龙清嫣！是龙清嫣！！！是她找人杀害了我爹爹。”于心咬紧牙关，恨意刻骨。
她就是如此笃定，哪怕没有直接证据她也能猜透！一定是有人收到了龙清嫣的教唆指使！
“……”刑润知不便发表评语，未有发言。
于心在两人的沉默中，猛然想起龙清嫣在刘忍下葬时对她说的话，那个女人说她爹爹为她联系了一门亲事……
怎么可能！？
于心浑身毛孔悚然，朝向邢润知跪了下来：“刑公子，于心求您，不要让我嫁给那个叫吕定中的人！”
不要嫁，并不是因为这个人刘于心不熟悉。而是因为她笃定龙清嫣没有那个好心，龙清嫣一定隐藏着其他用意！
吕定中？
邢润知的手指紧了紧。
这个人他有印象，因为他早已将龙清嫣的身遭都调查过一遍。
那是在去年时发生的事情了，吕定中家中某个丫鬟被秘密虐杀，事后龙家拿钱摆平了小妾的家人。
有家人的尚且能够靠钱摆平，更何况是刘于心这样的孤女？看来龙清嫣是一定要弄死刘于心呢！
刑润知心思寻味，向着于心承诺道：“可以，我答应你。”
他的声音好似冬日的一杯暖酒。
“……”于心没料到刑润知会答应得如此爽快，呆了又呆。
瞥见她一脸惊讶的表情，刑润知神色一暗：“不要以为这个世上只有陆绅可以帮你。”他如是说。
如果刘于心能够早一点来求他，他一定不会让她陷入此间的困局。毕竟……他喜欢这丫头的眼神。这个澄澈的、一点也不像他的眼神。
“公子恩德，没齿难忘。即便是做牛做马，于心永以相报！”于心声音高扬，重重为刑润知一拜。
——果然还是不一样。
刑润知心中略有失落，刘于心的反馈固然正确，却始终无法像对待陆绅那样轻松自如地对待他。
“罢了，你若不习惯别人不计回报地帮你，那此事就当是你我的交易。随时，我会向你讨要这份人情债。”刑润知承下了她的感激，留了三分余地。
毕竟，他也在好奇着大宋皇宫里的皇后娘娘，究竟赏给了刘于心怎样的懿旨。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刑润知又问。
“我要报仇！”替小姐，替自己，替父亲！
于心回答得很果断，声音无比清晰。
邢润知喜欢她现在的眼神，那是仇恨的火种，熊熊烈焰灼烧荒原。人一旦有了目标，他们的动力会使得自己更能见到机遇。
有意思。
刑润知似笑非笑地想。
……
丑时末端，两个跑出府的贼丫鬟玩疯了才偷偷溜回王氏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