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溪(1 / 2)
“姑娘,不急在一时,还是早点歇了吧,今天多累啊。”萱儿挑亮了烛火,皱着眉头看在书桌前描样子的卫菀,“都过了三更天了。”
卫菀听了停下手中的笔,侧耳听到墙院外打更的声音,泄气道,“光描样子就得花一天,我不如晚上多干点,到明个儿中午就能开始绣了。”
萱儿摇摇头,“我描得不好,不然就帮姑娘了。”
“没事,”卫菀就着挑亮的烛火,坐在椅子上,细细绘着,嘴却道,“双儿呢?”
“双儿被我叫去歇着了。”萱儿泡了一盏茶,放在一边,“姑娘,喝盏茶醒醒神。我去分丝线。”
趁着吃完晚饭的空挡,萱儿去针线房领丝线,管事的妈妈给了她们上品的丝线,却都是些还未分好的。说是年节忙,没有人手,分好的丝线都是有用处的,萱儿只好拿了这些丝线,够是够了,但免不了费一番功夫。
萱儿把一团丝线拿到烛火下,细细拆分整理,卫菀则安静地描着绣图的样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到院墙外传来打更的声音,卫菀才回过神来。抬头一看,一边的萱儿撑着头睡着了,地上的火盆碳也几乎烧完了。
她低头看桌上的画,就忙了一晚上,总算描完了,自从她来卫府以后,还没有这么晚都没睡过。
自己这个惨样都是谁害的,还不是那个秦子沁。
口口声声说护着她,结果呢,哼,害得她又被嫡母忌惮了。
虽说被郡主收为义女,但福祸相依,自己又得更加小心了。
她一想起秦子沁,就想起白天秦子沁替她梳妆,替她细细画眉的场景,想起那时自己差点脱口而出的诗句,心下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卫菀盯着笔,泄气地想,得得得,人家从小就娇贵,千宠万宠,自己在这里想着她会护着我,她哪会想着自己这个微不足道的庶女。
也许自己在她眼里,就是一棵能摇点钱的摇钱树罢了。
卫菀一惊,她是怎么了,为什么总是想起她。她摇摇头,想起临死前娘亲说的话,暗自警醒。
卫菀,你只能靠自己,不要去依赖别人,也不要去欠别人的。
可是,摔下马车是她救的,能平安回到长安是她的功劳,自己能一夜暴富还是因为她。如果不是因为她提议郡主认自己为义女,今天就不是罚刺绣那么简单了,按照平时是要挨打跪院子的。而且白日里,自己又请她帮忙了,人家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这样一比,自己对她的帮助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自己怎么还得清嘛?
卫菀叹了口气,对着笔自言自语道,“笔啊笔,要是人情多得一不小心还不起,该如何是好?”
“卖身不就好了。”
“咦?”卫菀睁大了眼睛,“你居然成精了?”
她疑惑道,“我是困糊涂了吗?你这笔成精了,怎么声音听着这么耳熟?”
“自然是耳熟的。”身边突然一个声音,吓了卫菀一跳,转身却看到一身夜行衣的秦子沁。
她见卫菀睁大眼睛的样子,乐不可支,“从没见过哪家姑娘对着笔说话的,今天是开了眼界了。”
“你,”卫菀恼羞成怒,“你大半夜的不睡觉突然出现在女子的闺房里,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嘛。”
她疑惑道,“今儿不是十五啊。”况且她们白天才见面好吗?
秦子沁不明所以道,“关十五什么事,这卫府守卫差得很,不用费什么功夫就能进来。我本想叫你的,谁知你跟一支笔在说话?”
见秦子沁还要提她刚刚那糗样,卫菀眼睛一瞪。
“哎,你别生气啊,”秦子沁摇摇头,“小丫头片子,气性那么大。我来找你是因为你白日里说的姐弟二人,你现在跟我出去见她们。”
“这么急?”卫菀惊讶道。
“嗯,”秦子沁神色凝重道,“那女子撑不过今晚了,说死之前一定要见你,否则死不瞑目。”
卫菀眼神黯淡,其实从那次那小孩的言语神态中,自己就有猜测那女子怕是身体不好,没想到已经到了鬼门关的地步。
卫菀也不再墨迹,拿上斗篷穿好,给熟睡的萱儿盖了毯子,对秦子沁道,“那我们走吧。”
秦子沁一把背起她,翻窗出去,轻而易举地翻出了卫府的墙院,也亏得卫菀的住处在这么偏的地方,能少翻几面墙。
卫菀搂着她的脖颈,整个人躲在斗篷里,能听到斗篷外呼啸的风声。
过了没多久,才听到身下的人提醒,“到了。”
秦子沁把她放到地上,卫菀站稳,拿下斗篷的帽子,看到自己处在一处院落中,周围看起来普通到再普通不过。
房门吱一声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容色美丽的女子,虽然穿着一身布裙,但气质不凡,难掩姿色。
“来了,”曲南衣见她们走进屋,关了房门,“用药吊着呢,赶紧去说话吧。”
卫菀进了屋,看到那个小男孩正坐在桌边,面前放着一碗面,他也不动,就低着头一语不发。
听到曲南衣说的话,卫菀顾不得看他,跟着两人进了里间。
她看到床上躺了一个气若游丝的女子,似是听到声音,缓缓睁开眼睛来。
“你是卫家五姑娘。”
卫菀点点头,不知什么时候,秦子沁和刚刚那个女子退出了房。
她定了定神,“你到底是谁,怎么知道有关我娘的事情?”
“咳咳,”躺在床上的女子在被子里摸索了一阵,拿出一个竹蜻蜓,那竹蜻蜓已经老旧裂开,但看起来还是栩栩如生。
“碧溪姐姐,”卫菀脱口而出,不敢置信。
“咳咳,想不到姑娘还记着我的名字,没有忘记了我。”
她怎么可能忘记,卫菀见她即将不久于人世,心中苦涩,自己也曾想过再见到她,没想到是这样的场景。
“碧溪姐姐,我怎么会忘记你?”她握住那只枯燥的手和破败的竹蜻蜓,“这竹蜻蜓是娘亲编给我玩的,一共编了两只,我就把其中一只给了你。不久以后,你就和胡姨一夜间搬离了镇上,再也找不到了。”
胡姨是自搬去老宅以后相识的,街坊邻里,所以和娘亲很是要好。胡姨是个孀居之人,只有一个女儿,就是碧溪。那年去老宅自己才四岁,碧溪已经有十一二岁了,加上彼此的娘亲都很要好,所以她们时常玩在一起。
就这样过了几年,胡姨却和碧溪突然消失了,她几次问娘亲,娘亲都只口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