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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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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凌晨六点半,Z省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抢救室。

搞定最后一个病人,秦赟已经直不起腰了,他只好举起像得了帕金森的手,老虾一样佝偻着让护士帮忙脱下手术服。才过了一个除夕,他的身体就迅速适应了大一岁的状态向中年靠拢。去年七十二小时连轴转完还能行动自如思路清晰地写报告,现在二十四小时没合过眼,就需要四肢并用才能爬出手术室。

他拒绝了护士长的搀扶。这位大姐也忙了一整夜,四十五岁的人看着像五十五,他好歹还年轻十岁。最后他是循着墙上老弱病残孕专用的扶手,走一段就把腰掰直一点,身残志坚地走到了更衣室,往地上摊个大字就睡着了。

三江口工业开发区,松延食品(中国)有限公司,工厂宿舍。

丁苋苋被手机闹钟吵醒,清醒后的第一个反应是喉咙干痒欲呕,她在枕头下摸索出草珊瑚含片,掐破铝箔,一把将药片塞进嘴里。然而烧了一晚上,鼻子又全堵了,靠着嘴巴呼吸,舌苔厚如墙皮,药片粘在舌头上根本化不开,噎得直反胃。她迅速地抓起保温杯吸了一口水才缓过劲来,靠在枕头上微微喘气。

她有低血压,每天起床都像拔河,再加上最近一直发烧,身心倦怠,正常的起床步骤应该是赖在床上做上半小时的心里建设,从心到身,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要领悟到必须起床的现实,才能晕乎乎地爬起来。被这么一折腾,人居然清醒了。只是脑子醒过来,身体依然有着自己的意志,手软脚软得像团脱了水的海蜇一样顽固地巴在床上。

她将一条小毯子一点一点地垫在背后,把上半身抬高才感觉好一点。

呼出的气有点烫,测了体温,37.5°,还有低烧。

该去大医院看看。这次流感已经第四天,每天下午和半夜发烧,白天咳嗽,在诊所吊了三天的头孢,依然没法好转,有点不同寻常。

十五分钟后,丁苋苋终于有力气缓慢地坐起来。

抓着床柱的手有点抖,应该低血糖了。她哆嗦着泡了杯燕麦豆奶,本想等豆奶凉下来再喝,可刚喝的那口水滋润完喉咙后滑进胃里的另外一个后果是胃觉得进餐时间了,开始抗议,她实在等不及就在杯沿撮了一口,随后皱起了眉头。

那冒出来的袅袅蒸汽是骗人的。

开水壶里的水隔了一夜已经成了温吞水,泡出来的豆奶带着一股子豆腥味,口感发渣。她懒得再去烧开水,强忍着恶心憋着气硬灌下去,又坐了一会,才感觉回了血。

备忘录的提示音响起来,今天十点约了人签约买房子。她瞟了一眼手机,7点15分,要去医院再转道螺蜂村,时间很紧。

最近的自然是总院,她打开微信找到何晓刚。这位一表三千里的堂哥,总院的外科主任医师,不惑之年梅开二度找了个小十五岁的女朋友,自驾游去了海南过二人世界,临走时给所有的朋友下了最后通牒:“不准打扰!!!不准打扰!!!不准打扰!!!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敢打扰者友尽。”后面是一排杀气腾腾的地雷加砍刀。

昨晚群发的拜年微信,给她的比别人还多一小段:“你感冒好了没有?没好就去找汪士翰。不要找我。我是外科医生。”

最后一句真是怨念深重。丁苋苋轻嗤地一声,查了一下汪士翰的排班,偏偏在初二上午。

吴家四姐在总院当护工穴头,一不小心就会被她堵到,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回老家过年。丁苋苋下意识地揉了揉胳膊,那里上次被她掐得生疼。没有熟悉的医生,她人单力薄一戳就倒的,还是不要去冒这个险。

总院去不得了,她只好搜索了一下省立医院。省城无时不刻处在改建的状态下,没有导航路都不会走了。

这里到省立走市区不堵车要一个小时,走绕城高速多了五公里,但是速度更快,没什么红绿灯。她在下绕城高速的路口那里看到了Z省医科大学和附一医院的标识,有点儿吃惊。

三江口开发区在东,医大在西,以前到医大要穿过整个省城。秦赟读硕士那年,她换了两趟公交车才到医大,足足坐了两小时。可现在三十分就能到了。

绕城高速到医大类似半圆弧,从市区穿过去是直径,居然时间差这么多?不对,不是直径,丁苋苋把两根手指在导航地图上张开,路线放大开来,那里弯弯曲曲,还有无数红绿灯……高考过去了快二十年了,几何的阴影还笼罩在头上,成条件反射了。

丁苋苋吐槽了一下自己,再一次为城市发展的速度咋舌。

到附一显然更快,但她最后还是点了省立的导航。

随后她翻开手账本,翻了翻昨天的记录,然后再看了一眼天气预报,写到:

Xx年2.13 寒流南下,阴

AM 7点 ,发烧37.5°

7.30——9点,省立呼吸科

9点——10点,花开春暖签约 定金十万 楼经理白玉136xxxxxxxx

……

大年初一早晨,王俭站在公寓大门外,端详着手里那块已经硬邦邦的红豆面包,嗅了嗅,没闻出什么味。

这面包是前女友杨梅七天前在一家网红烘培店买的,白天还跟着征战家居商场,当晚就沉默地见证了他们家婆媳大战劳燕分飞的全部过程,就此无人问津。

今早被他从装着蕾丝桌旗的袋子里翻出来,想也知道不新鲜了。

不过他实在是饿的不行,新房里什么都有,就是没吃的。这个时间,几乎所有的店铺都关门了,外卖小哥也要回家过年,有钱都没地买去。

他怀着侥幸心理啃了一口,随后皱着眉头吐出来。里边的红豆有点酸了。

一辆洒水车非常应景地唱着《新年快乐》喷洒而过。

他迅速后退几步躲开四溅的水花,将面包扔进垃圾桶,灌了两口矿泉水漱掉嘴里的哈喇味。

今天寒流南下,阴云密布,柏油路面被洒水车冲洗得黝黑水亮,很久没下雨了,激起的土腥味里混杂着一缕沥青的臭味。

他还来不及为勤快的环卫工人点赞,就发觉今天街道格外干净整洁不是没有原因的,往日多米诺骨牌一样的共享单车一辆都没了。。

他急忙打开手机,赤橙黄绿青蓝紫挨个查过去,最近一辆小黄车的显示地点是他的单位——Z省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急诊科的大门外。他才隐约记起社区似乎有过一个关于共享单车的通知。

每天晚上八点,物业的保安会骑着小电驴边巡逻边放小喇叭,一般都是宣讲防火防盗,有一段时间似乎夹杂着新内容。他的耳朵把这些跟背景音一样归类为白噪音,自动地屏蔽掉了。

这片社区是早期几家高校宿舍合并起来的大社区,最早的业主都是高校的老师,能量颇大。十年前就有风声说要拆迁,但是安置房的位置原来是三环外的化工厂,据说污染严重后患无穷,业主们非常不满。

于是,十年后,高校搬得只剩下医大,教授们也跟着学校一起搬走了。那个被万般嫌弃的郊区已经成了欣欣向荣的新城区,这边的“老破小”钉子户,依旧岿然不动,变成了医大附近最大的出租房社区。

毕竟曾经是单位宿舍,沿用下来的管理制度让这个社区比那些混乱的城中村更安全些,而且租金便宜,吸引了不少学生和刚毕业的年轻人,这里成了他们一飞冲天之前的暂住地。

特别是有五栋六十年代苏式的红砖房,让一些混艺术的年轻人眼睛一亮,把红砖房租下来改建成了画廊和创意工作室,这两年名声渐响,又多了个“艺术孵化器”的雅号。

不过这些楼盘的历史再怎么样演化都无法避免的一个问题就是车位不足,这是老社区的通病了。共享单车的出现使得这种情况更是雪上加霜。

不同于刚出现时的各种赞誉,迅速膨胀的彩虹大军神话像孩童手里吹出来的肥皂泡,转瞬就破了。无人管理的共享单车垃圾一样被随意乱扔,已经成了妨碍市容市貌和堵塞交通的一个固瘤。诸多社区不约而同做出了一个简单粗暴的决定:社区内的共享单车将在年三十前被清零,从此不准再进入社区。

想起来这个通知来完全于事无补。

他买的房子是在整个小区最年轻的一栋公寓楼里,是当年医大盖给领导们的干部楼。非常搞笑的是,因为地皮有限,领导众多,在各方面的建议下,它建成了一栋正方形的一梯四户小户型的十八层高楼,也就是说,都是三四十平方不等的单身公寓。

那个年代有几个混到领导的地位还没结婚的?而且省城虽然沿海,却一直发展滞后,不像北上广深寸土寸金,早年房价并不高。房改以后,这些房子几乎都被卖掉换大屋。

在房价居高不下的现在,新一代的年轻医生们倒是很青睐这种房子,比如秦赟,比如陈瑜……毕竟房子是框架结构,而且离医院近,小电驴十分钟就到了。

很多医生都把房子买在这里,导致现在一房难求。

但是这栋楼有个难听的绰号叫“光棍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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