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纯真年代(1)（2 / 2）
秉诚不经意看见后视镜里的允希，不禁一怔，半晌：“爸爸，你快看后面！”
费承德赶紧回过头，允希跟在后面。
“费先生，需要停车吗？”司机问。
正当费承德极为犹豫的时候，允希阻止了前进的冲动。因为，他突然忆起一件事，爸爸不喜欢别人耽误他的时间，于是他不想做爸爸讨厌的这个人。
“不用了。”费承德这才应了一声，内心涌起一种剐心的疼痛。
秉诚继续注视着后视镜，允希将手举过头顶挥手告别。
片刻，费秉诚再回头望后视镜，已不见允希的身影，别过脸，发现父亲脸上掠过一抹愧疚的阴影。
这时，他的脑海里闪过一段记忆。——父亲曾经说过，无论是谁生的孩子都是他的骨肉，如果任意割舍一块，他完整的生命就会出现缺陷。正是父亲的这番话，自己一直试着努力去接受父亲的所有。
“如今，年幼的允希为爸爸和他的母亲当年过失而犯下的错误已经付出了代价。而我，还有什么犹豫拒绝眼前这位生活里充满了孤独的弟弟呢。”秉诚在心里这样念着。
喧哗的便利小吃店。紫苏和父亲面对面而坐。桌上摆放着两碗热呼呼的面条。
紫苏沉默在一旁，就这样的状态持续良久。对面的父亲带着悲伤而又无可奈何的神情，颤巍巍地把碗推到她面前。
“孩子，快吃吧。”他央求道。
“我不要吃！我知道，等吃完这顿饭，爸爸就会离开我偷偷走掉，”一语未完，顺手端起碗往地上砸去，摔碎了，“我偏不吃！”
“你这孩子……”父亲眼里溢满了泪水，“爸爸希望你过上好日子。”
“骗人！”紫苏语气坚定，“离开了爸爸，我就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大声嚎哭起来。
艾先生无言以对，静坐在那里。
就在这时候，一辆豪华汽车停止在门口。门开了，从车里走出来一位穿着高贵的年轻女人，后面跟着一位猥琐的老妈子，一同走进店里。
“紫苏，你不要哭了，你妈妈来接你来了。”艾先生极力劝说。
艾母的视线落在紫苏身上，没有正眼瞧艾先生一眼。“紫苏，你过来妈妈这边。”她命令。
“我不过去，妈妈是个坏蛋！”紫苏破口吼叫。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旁边的客人看在眼里相互议论着。
艾母一时感到尴尬，心里一股恼火，冲她吼道：“叫你过来就过来，哪有那么多废话。”将气全洒在了孩子身上。
“你对孩子就不能低声一些吗？”艾先生心疼孩子，也冲她发火了。
艾母急步走上去，把紫苏硬拉到一边，这次却改变了态度，温柔地说：“你听妈妈说，到了那里你就可以过着像公主般的生活，以后就再也不受别人的欺凌了。难道你不想吗？”
紫苏使劲推开艾母，粗暴道地吼着：“你骗人！我讨厌你！”艾母对她没辙了，便强拉着她离开。
“你放手，我不要跟你走。”紫苏瞪眼看着她，仍然倔强。
“你还愣着干吗，快过来帮忙。”艾母对着老妈子吼了一句。
“爸爸……爸爸……”紫苏拼命地叫喊。
艾先生看着女儿那种渴望的眼神，他忍痛劝说：“紫苏，你要好好地生活，爸爸会来看你的。”艾先生此刻的心就像是被刽子手正一刀一刀地戳着他。
老妈子一把年纪了，力气倒是足够，像是生怕被太太谴责一样。连拖带拉地把紫苏拉走。
艾母安置好紫苏，又嘱咐司机先送他们回去。随后回到店里，见艾先生在那里默默地垂泪。
因为店里客人太多了，为了不成为笑柄，艾母把艾先生叫到了外面去。
来到公园，艾母动作利索拿出了一张支票，递在艾先生面前。“这个你拿着。”
艾先生睥睨了她一眼，由先前的悲伤转变为愤怒：“这是什么意思？拿走！”
“叫你拿着就拿着！”说罢，硬塞在他手里。
艾先生触碰到支票，感觉像被毒蛇咬了一口，把支票抓在手里揉捏成一团扔在地上：“拿走！我还不至于穷困到连自己也养不活吧？”
“你倒是给说对了。没错，你就是这副窝囊废的样子。”
“够了，你已经抢走了孩子，还要再三来侮辱我吗？”
“好了，我也不想多费唇舌。我们还是好聚好散吧，”说着，俯身拾起那张皱皱的支票搁在大理石桌上，“这个，你一定得收下。现在都一无所有了，得靠这些钱好好过活下去。还有，紫苏我会照顾好，你最好不要去找她。”
“叫你拿走啊。”艾先生抓上支票捏成团朝艾太太身上砸了过去，弹落在草堆里。
“随你的便。总而言之，自己好自为之吧，再见了。”招了一辆出租车离开了。
艾先生顿时变得颓废，倒在了草地上，狼狈不堪的样子，比死还要痛苦。
史母匆忙赶来学校。今天是个好日子，总算可以让女儿的梦想如愿以偿了。
“妈妈。”惠茹欢欣一路跑来，上前一把抱住母亲。
惠茹跟随母亲去芭蕾舞团报名。
“你好，我们是来报名的。”
“哦，请坐。”
惠茹很怕生，见到陌生人就会害怕一直躲在史母身后，踌躇不前。
“惠茹，快过来和老师大声招呼。”史母笑着硬拉她向前推，她就是固执不肯。
“算了，我们聊吧。”老师勉为其难地说。
“唉，这孩子就是这样，真不好意思。”史母赶紧赔笑。
惠茹趁他们谈话期间偷溜了出去。
这是一件宽广的舞蹈室。舞者对着墙面同样大小的明光镜子专注地在排练，旁边站着一位女教练，随机指点她们。
惠茹伏在栏杆上。憧憬的目光注视着这些舞者，羡慕她们，也渴望自己有这样坚韧的生命，能够像白鹤一样自由自在地在属于自己的那片天空中翩翩起舞。
史母满脸失落的走了过来，撞见惠茹正聚精会神地注视着那些舞者。
“惠茹。”史太太佯装微笑。
惠茹笑脸回应了一声：“我在看姐姐她们跳舞。”
史母沉重地抬头看了看，转瞬脸上又增添了失落。
“这就是妈妈送给我的惊喜吧？”惠茹很知足地说，“我很喜欢妈妈的这个惊喜。”
听着这话，史母的心底徒有种刀绞的痛。
念恩接到敏玲（堂姐）的电话急冲冲地来到公园。一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敏玲见她姗姗来迟，有些生气：“你怎么这么慢啊？”
“公车上太拥挤了，我费了好大的劲才从人群中挤出来的啦。”
“好啦，原谅你了，你快坐下吧。”
念恩赶忙靠着石桌坐了下来。
“你叫我出来有什么事吗？”
敏玲叹气说：“除了我爸的事还会有什么事干扰我平静的生活呢。”
“又怎么了？”念恩敏感地问。
“我昨天去他那边，撞见了那个女人。你不知道她也是离过婚的，长得很年轻。没想到，我爸竟然是个喜新厌旧的男人，真是丢脸死了。”
念恩默默地想了一会方才说：“还好，我爸爸不是这样的人。”
“是吗？”敏玲疑心似的看着念恩，“我记得我那天偷听到大人们谈话，说你爸爸在外面认识了一位……”
“不可能！”念恩一口反驳道。
“但愿不是这样。我又没有一口咬定这件事，你干吗冲我吼啊？”
念恩开始胆战心惊起来。
夜晚，费承德静坐在昏暗的灯光下，带着沮丧的表情。秉诚进来了，尊敬地叫道：“爸爸，还没休息吗？”
“你回来啦。”
“嗯？”
“我今天去了你林阿姨那里一趟，她生病了，却没有告诉我，临走前她母亲告诉我的。”
“爸爸是舍不得离开她的身边吗？”秉诚大胆地问了一句。
“不瞒你说，她今天的一番话还真是深入了我的内心。我对她真的太过于自私、残酷了。”
秉诚望着父亲无可奈何的神情于心不忍，低沉地说：“如果爸爸很想念她，就把她接来家里。”
费承德非常震惊地望着他，感觉这一切太不可思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