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朗朗天下(六)(1 / 2)
眼见得朱门即在眼前,洛明辰冷目方要缓上半分,却不想身后一声扑来,竟惊的自己步子动不得半分。
“果真是要走了?”
“你也要留么?”唇角勾了冷笑,洛明辰寂然回了身,声如珠玉碎盘,“琴棋书画唱的戏又是你教的吧。”
“我不留,却是想看你的心。”月牙白裳于阳色中清逸炫目,安陵析痕淡扯了步子上前,眸光涣了清色,亦如坛圃前的那抹白晶菊。
“杀贼子之心,绝不会变!”宽袖中指尖紧攥,洛明辰咬重了话音,灌以秋风更显激凛。
“本王说过——不会助你。”他淡扯了丝笑,长睫覆下,竟含了分悲苦之意。
“不,需,要。”
返了身子,洛明辰再不看他,唯踏步向朱门走去,只余满身的孤清。她知他的话必是十分的真意,然她又何尝不是。第五言浊因自己而死,这仇,她就说拼了性命也要报!
出王府,洛明辰目断一泓晨霞,只觉有满身的沉重,残风凛冽,眸光拢回至斑驳朱府前,她终是又抖了颤意,沉目诉向轿夫,“回府!”
逸纤殿。廊帷处观一池清荷落败之色,满目凋黄。
“难得来找我一次,还拉着脸,我就这么让你厌么。”华袍负后,安陵历弦微勾了笑于她,声又软下,“天凉了,宅阁里叙吧。”
“为什么要杀他!”清寒出声,竟是隐着决绝,连着池子里的鱼儿皆做四散之状。
“杀谁?”眸中一滞,安陵历弦心下百转千回,然看的她目下的清冽终又蹙眉言道,“第五言浊?”
“何必再装。”唇际抖了冷笑,洛明辰直攥他的眉心,咬牙愤然,“二十二剑,你果真是下的去手么?!”
“呵……你是怀疑我不成。”倒吸一口凉气,安陵历弦凝着她挑了眉梢,“我还不至于……”
“有何不至于,你敢说皇上行刺一事与你毫无瓜葛?!”乍然出声,洛明辰视他惨笑,目光寒若冰潭,“又是行刺,又是行刺,第五言浊的死亦是行刺!”
“你……果真是以为我做的。”喉间暗哑,安陵历弦却也稳了声,视她润眉道,“证据在哪。”
“这就是证据!”忽抖了冷袖,自袖口即然落下带血的包裹,浸满了浓重的红色,直逼的眉目皆痛。秋风清冷,尘土亦瞬时沾满了血腥气,裹着那一部账本,直教人心颤颤。
“公祖檠天园子里的账目?”轻弯了身子单手捡起,安陵历弦睨着早已干涸的血痂只一微笑,方又看向她轻轻言下,“能把证据留下,所以你才认为是我而非公祖檠天?呵……你以为你赢了么。”
“是,我赢了。”沉目迎上,洛明辰勾了冷笑,然眸下却是黯色,“第五言浊死了,我依然赢,公祖檠天必须死,只是你杀了第五言浊,必也要付出代价!”
“你是真信了我杀了第五卿王?”指尖乍然用力,安陵历弦依是攥着她,须臾不动,“第五言浊与我无冤无仇,我为何要杀他灭口。”
“朝中暗势,一定要我一字一字揭出你的肮脏事么。”暗处指尖紧扣,洛明辰只觉满心的疼与辱,关于第五言浊她再不想提,但稍一念起那张血淋淋的脸,她只觉满身皆是寂寂的颤,秋风卷下,枯荷落败,鬓角亦是清冽。音落半晌,她终又轻言,入心却是寒冰料峭的决绝,“当日我与你说蔡邑贿了漕运二十万两,你不动声色将此事压下,便是与他们一伙的了吧。安陵历弦,我不言并不是我不知,只是尊你一声太子,不想抖出来你手下的龌龊事。此一次我只要公祖檠天的命,与你无关,只是第五言浊的命,我必要你血债血还!”
“你也想要我的命吗?!”目中乍然一痛,安陵历弦终是有所怒意,直逼她的冷眸,“第五言浊就是我杀,你敢要我的命么!”
“有何不敢!”瞳孔怒瞪,洛明辰咬碎银牙随即接上,声悬池底,似惊起漫池的冷意,音随风袭下,愈飘愈远,却击的人心凛冽。
“我这般对你,竟还不及一个第五言浊……”愣至半晌,安陵历弦忽地苦笑,满目作痛,再不敢迎上她的清眸,唯展眉于外稍哽了嗓音轻轻言下,“下三滥的招数我不屑得使,你若还信我就回去,若是不信——命随时给你留着,你拿就是。”
密云笼盖,最后一抹阳色隐进浓云后,风起,秋雨大降。
仪元殿。
斜屏半倚,昏灯掌了三十盏,依亮不下他眸中的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