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千年修得共枕眠(五)(1 / 2)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
浓夏时节,申时有三,日偏西,淸睿王府。
天香庭院前向阳花木青翠欲滴,万竿修竹倚墙,斑驳日影于地,如洒落的金珠子,铺染出一派明艳和丽。繁荇楼角檐之上更是有琉璃瓦折射出闪烁夺目地光晕,缭绕于府,是金光灿灿的繁华,伫立廊间,目下对准了天坪池水中的荇叶,映衬楼台倒影,别有小家碧玉可言,是也配得起那繁荇楼之名。
一把掀了阁帘子,初儿踏着窗外琴声甫入,手间托着钓窑玫瑰紫釉茶壶边瞅着洛明辰边轻轻言下,语气里却尽是不满,“主子在这呕心沥血批示案宗了大半日,她们倒好,于园子里喝酒吟诗弹琴弄曲儿好不快活!”
阴阴夏木,有凉风透过窗隙拂了案头,洛明辰只觉清爽,倒是毫不在意初儿的怨怼,只起手拈了杯盏入口滑下温热地寿眉茶,顺势道,“诗意的事情咱们做不来,有人做也未尝不好。何况现在是在他府里,我们能借以栖身,便是好的。”
“主子这般说倒是容着她们惯着她们了。”
声音虽是细如蚊蚋,只心中愤意愈发明显,初儿是在为她抱屈,反又是她自己不甚在意,倒叫人何处去说?!
“这两日整理下荀攸怀在外的商铺,另再把账本房契全数交给我。”
寂寂言声,洛明辰反又岔了话意吩咐。她本就不在乎她们,又何来经心之怒。
“房契?主子是要做……”轻躬了身子贴在案侧,初儿霎时却是听得满头雾水,“荀王在时不都是教予管家的么,主子从未看过的。如今这般……”
“典卖。”
笔落绵连宣纸之上晕染出迹,洛明辰稳落出声,干净利索之下却是惊的初儿立时骇了面色。
“主子,这……万万不可啊。爵王府历代都是靠这外面的店铺增收银子才在长安有的如此重位,百年不变的长威之道怎说卖就卖了的,主子三思啊……”
“藏收银子本就见不得光,爵王府明眼银子太多反不是好事,何况有我在朝银子只会多不会少,你放心便是。”
“全卖?!”一惊再惊,初儿只觉主子今日怎这般捉摸不透,指尖狠狠攥起有了痛意方知是真,忙再躬身重重示向。
“一房不留。荀攸怀在时已经入不敷出,继续留着反还会引火烧身,为何不卖。”眼角余光漫过初儿周身,终待她面色稍缓洛明辰方又轻轻言下,却倒像极了自语,“我父亲临死时只留给了我一方书院,现时,我亦有书院便可,再多反而容不下。”
单手阖上最后一卷工部漕运卷宗,旋身而起兀自错过初儿,洛明辰负手立于正窗前,目下皆有花木扶疏之景,然更多,却是悠扬婉转地琴声入耳,时高时低,时浅时清。
备轿于西侧门,必要经过萃锦园子方可。王府虽大,却不想也能遇到如此尴尬之事,念及此洛明辰便又皱了皱蛾眉,那一方众人皆于那处寻欢作乐,若是擦身,必也又是行礼施礼回礼的路数,只此一想就觉得累了。
“西侧门离内史卿王府最近,况且这又不是能见光的事儿,主子还是忍下吧。”
初儿倒是敏察了洛明辰面色噤窘之态,忙低声慰着,心里却也是极怨了园子里只会玩乐的王爷和通妾。
“主子是要去见第五言清还是第五言浊?”见洛明辰不言,初儿复又添了几句,只怕安排的不尽妥善,“若是第五言浊,还可走西南角的侧门。”
“漕运之事历年大抵都是交予第五言清,言浊不过做些擦边事。第五言清既为兄长,我必也先要去见他才可。”
撩了裙摆踏出,洛明辰终是扬声,鼻下却是吸进了空中的清卓气。她要稳心,犹要在他们面前。
重檐八角晚亭临水而建,以长廊衔接于对侧地多福轩,便是作了书画的画轩,房里皆是夹着濛濛水丝气,转过雕窗便也可观枕上雨声,清荷丛竹之景。时又有重峦叠翠,莲叶田田,黄石假山浮雕云珥,借以凝岚亭之名,方是天光云影水间,锦鲤遨游之态,别富雅趣,更涤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