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血帛誓(1 / 2)
后时人传,敬帝夸耀锦氏乃后宫第一谋士。
此到不假,锦姝跟在帝王身边多时,善攻读兵法史书,又常灵慧多思,凡事儿到了脑子里多半都要仔细想想。长久,自当能为轩承胤出谋划策。要做帝王身边的枕边人,还要做他最需要的人,如此共进退方才能长久。这是锦姝入宫这几年的悟道,爱,始终虚幻飘渺,太不可靠。
北朝定元七年十二月,漫天飘浮鹅毛大雪,千万里江山银装素裹,恍若太虚仙境。不错,北朝将迎来极为浓重喜庆的日子:封后大典。此次同样是孝敬帝登基以来正式册立正宫,故而帝王同行大婚,着宫红云龙喜袍。
北朝定元七年十二月初三,孝敬帝与苏门皇后大婚。
方是初二夜晚,宫里已经张灯结彩,几路宫人与侍卫忙碌得不可开交。人人身着喜庆服饰,即便是侍卫也将乌纱帽檐的黑色帛带换成宫红色,瞧着极为喜庆。四下里,宫人步行急促,手里端着托盘,井井有序的前往各宫四处。
锦姝立在天元宫最高处——御华台,俯望漫天白雪,显得极为沉静,不怒不喜。轩承胤从背后行来,紧紧抱着她:“朕负了你。”锦姝浅浅笑开:“何曾有这话说的?承胤是帝王,终究身不由己的,我不能帮你多少但总不能予你添横的。”轩承胤嗅了嗅她发间幽香:“安歇吧。”
试问世间,有哪个女子能容忍自己心爱之人与另一位女子结发同好,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着宫红喜袍行嫁娶之事,然那八抬大轿里坐的却不是自己。锦姝能忍,她忍得,因为她爱得不是凡夫俗子,而是这泱泱北朝的君主。
她沉静闭上双眸,躺在龙床上一夜未眠,但却要装得泰然无事,不悲不喜。
轩承胤极早前去太和殿,迎亲队伍怕是已久久候在殿外。风雪微止,轩承胤着宫红云龙朝服、墨玉赤底帝冕,沉默立在殿外。那张巧夺天工的龙颜,眼眸里霎时刀光剑影,暗云涌动。
数日前,建章宫。
端荣太后寝居的建章宫多年泛出檀香香气,让人宁神。姜华早早禀报轩承胤道,太后凤体有恙,请皇上前去探病。
端荣太后半卧于床,掩息看着轩承胤:“皇帝半月不曾来建章宫,哀家到甚似想念,不过也晓得皇帝操劳国事,心中又便觉得欣慰。哀家抱恙,仅是想看看皇帝。”轩承胤道:“太后抱恙,可着太医诊治?”
端荣太后倒也不答,眉目憔悴,陷入回忆中,道:“哀家做了个梦,梦到咱们娘儿三回到二十年前,当年你才六岁。那是个让人难忘的秋季,惠庒皇后临仙去前,将你生生托付给哀家。那时哀家还是荣贵妃,自此你便在哀家寝宫中长大成人。”轩承胤听她提起惠庒皇后便不由得隐隐作痛:“都过去二十年,太后何故突然提起先皇后?”
端荣太后惨淡一笑:“呵,到底你还是在意你生母惠庒皇后的,何苦哀家生生养你这么些年。支持你去柔然打仗,如今你稳坐江山,便由不得哀家面子,打压哀家母族。这些个冤孽,哀家今儿个到不想提,惠庒皇后当年将皇帝托付给我倒也是立下契约,等来日实现的。”
端荣太后从锦被下拿出一卷黄帛血书递给轩承胤,眼角呈现细纹的一双玉眼,冷然看着他:“黄帛血书出自当年你生母惠庒皇后之手,上面写得明白。吾儿胤,若登基,必立苏门女为后,以报荣贵妃苏门氏养育之恩。”
轩承胤大掌握住血书,因极力看着端荣太后而至显现细密不可分的血丝。
端荣太后继续说道:“想必你不会怀疑,这血书上的金印刻着惠庒皇后亲印。如若尚存怀疑,皇帝可询问惠庒皇后母族白家族长。”轩承胤保持冷然神色:“一纸血书难道就能让你不扶持自己亲生儿子上位?当初你若杀了朕,想必会是有千百个法子吧?”
端荣太后笑出声来:“哀家可不傻。皇后遗子养在嫔妃身下,若有个三长两短那岂不是天翻地覆?更何况二十年前的朝野局势,容不得应怀立储。惠庒皇后母族乃北朝第一商户,富可敌国。她逝去,必然朝野震动,如若他仅有的儿子死在哀家这里,想必苏门也将难以平静。到时候就算白家不曾先动手,先帝可能也杀苏门儆白家。”
轩承胤道:“母后早逝,为何独独将朕留给苏门抚养?”端荣太后道:“满观朝野,只有我苏门才有能力保你安平。哀家之子不立为皇又如何,只要苏门长存,哀家入宫这几十年来的付出与牺牲便也值得。”
轩承胤起身背对端荣太后:“黄帛血书之事朕自会查清,若真,苏门立后;若假,北朝三代禁止苏门女子入宫选秀。”遂,离去。
事后姜华扶起端荣太后问道:“太后对皇上道出当年诸多事,可全是真的?”端荣太后步下鸾床垫蹋,脸色安然:“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惠庒死了那么多年,当年的承诺应该兑现了。”姜华弯着身子托扶端荣太后的手,疑惑道:“那太后娘娘为何不早在皇上登基时便让苏门小姐入宫为后?”
话及此处,端荣太后敲了姜华脑崩子:“瞧你那榆木脑袋。北朝先祖立下规矩,帝王登基七年必须立后。若早早让金陵入宫,皇帝有理由只封妃,尾至七年才立后。谁能断定金陵能七年长达不败之地?若中途生出差错,苏门女子便只能在冷宫中度过。这淑妃德妃之众,斗了多少年才让哀家等到两败俱伤,方好为金陵铺好了路,又至皇帝登基七年,由不得他不立后。只是委屈了应怀,不被先帝赏识,又非嫡出,况且他自个儿无心帝位之争,叫哀家如何帮衬扶他登上龙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