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雪夜酿(1 / 2)
随后才听芷岚说到,锦姝离开的这段日子,正阳宫的太监被别宫的太监殴打,宫女时常被些许别宫的娘娘叫去做苦力。还有些宫女稍有不慎便被打得浑身的血痕,瞧着惨不忍睹。
还有可怜的小德官,上次给柳才人在尚工局司制坊领取她要的紫檀珐琅书卷幢时,因为那东西实在沉重于是叫了小秦子帮忙。没想到柳才人却以小德官以抵抗为主子做事之由将其殴打至重伤,现在还在厢房中躺着呢。可怜这厮,才十五岁。
锦姝走至厢房外看着已睡去的小德官,心中苦闷不由分说,低声道:“芷岚,去找了你月眉姑姑来。她到懂些歧黄之术。”此刻锦姝才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这些个正阳宫平日里为自己卖命的人,很有可能因为自己的一个不小心一个小任性从而走上不见青天白日的道路。他们是仅仅依附于自己生存,如果自己倒下,那么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无可尽止的噩梦。后宫,是一个如何冷漠残酷的地方,令人心寒苦闷至此。
锦姝突然按压着自己的胸口,她觉着自己好残忍好心狠,好固执也好愚蠢。为何当初没有听月眉良言。思及此处,锦姝也是苦笑一声:很多事情都是回不了当初也回不到过去的。
而令锦姝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还在后面,令她震惊不已的事情也还在后面。
今日此时,正阳宫中一时好不热闹。宫门殿角新悬挂了崭新的大红朱雀纹琉璃宫灯,长廊亭台也上了丹砂流苏幔帐,撒了花汁水,亭台宫道间蔓延着沁人的芳香。再不似几月前的冷清萧条,败落颓唐。锦姝的心情也稍有平复,往日在冷宫中的郁闷难过也消散几许。
面对敬帝的冷漠,皇权威仪之下的无力,恩宠是非的纠缠,锦姝微阖双眼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是否苍老了一两许?
积雪为锦姝挽了个堕云髻,用朱红玛瑙鎏金黛蓝坠珠发箍别着,左边便插入蝙蝠纹点翠孔雀蓝金步摇,脑后用金兰纹宫花点缀,长长的金丝鹅黄绶带坠于腰间,末端坠着明黄色的流苏,甚为华美。缓缓伸展玉臂,一袭莲藕色纹鸾对襟挂茶黄东珠撒花烟罗宫装坠地展开,腰间琉璃飞凤腰带光华溢出。再薄施雪色粉黛,轻描远山黛眉,抿了天宫巧色的口脂,一片冰唇似红殷,倒是惊艳了旁人。
安予瑾展露笑容,看着铜镜中的锦姝,执了橄榄叶将清水点在锦姝头上,是为驱除晦气与霉运之说:“姝妹妹装扮不装扮都能艳惊四座,明日皇上会携了后宫众妃欢送天兆国国君与新皇子,人群之中,四座之下,定能一眼认出妹妹来。”锦姝立于茶色镌刻山水纹的长镜前,扶着飞扬细长的眉梢问道:“回宫便也有耳闻,天兆国国君在我北朝寻获遗失多年的皇子,可这皇子在我北朝到底是何许人物,能得皇上如此重视。”
安予瑾将翡翠双耳杯与橄榄叶放在碧鸢端的木盘上,随后详谈道:“那遗失皇子说来也巧,倒与姝妹妹颇有交情。就是那尹府家中的公子,朝中的尹少傅是也。”寥寥几句,锦姝已三魂不见七魄,呆愣着看着梳妆镜里的自己,她表情僵硬的问道:“此事可当真?”安予瑾即为笃定:“此事当得真,皇上谕旨已下难道还有假?”
不知为何锦姝的心里竟然也有不舍,那样如玉的男子,那样凡尘不侵的男子却注定留着皇族冰冷的血脉。为何单单是臣月,那般完美无缺的她,为何要步入皇族,面对那至死残忍冷漠的亲情。想起在冷宫中尹臣月的悉心照顾,派遣华岩照应,自己点滴恩情尚未还报,他便要离去,心中倒真是有惭愧。
如若离去,便是一生不得见此知己,实乃可惜,甚为惋叹。
安予瑾起身晃了晃锦姝的胳膊,打趣儿道:“姝妹妹可能是累了,冷宫回来倒是应该早早歇息的,瞧你心不在焉的样子。”安予瑾见锦姝疲惫模样,也心想皇上可能会驾临正阳宫便早早离去。
震惊不已的心,不舍牵挂的心,愧疚难熬的心在尹臣月离去的前夕一溃而发。
月眉惋叹道:“没想到少傅大人居然是天兆国国君的皇子,怪说不得,总是隐约觉着尹少傅眉目间有着一股与皇上相似的威仪高贵,原是同为皇族贵胄。大人此行离去,怕是一生不再回北朝,大人于娘娘有恩,若是能好好道个别那也是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