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纯白之月(2 / 2)
“佛门已传承了数千年之久,佛法之中,亦是凝聚了无数先辈的心血与信仰,而终有一天,这份信仰会涤尽世间污垢,让播撒善与理的佛法在每个人的心底深深扎根,师傅他,是这样说的,而我,也是这样相信着的……”
实际上,这还是沈欣瑶第一次听余廉清谈起他的……呃,姑且叫人生理想吧,虽说对方那一通佛啊,法啊的话,听得她是半懂不懂昏昏欲睡的,然而他那神采飞扬的神色,以及眼睛里跃动的光亮,却让她轻而易举的想起了一个人。
叶鸾。
虽说他们两个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完全没有相似点,然而余廉清此刻的神情,却是和说着要凭自己的力量冲破牢笼,至少也要试一试能走到哪里的叶鸾如出一辙。
同样的坚定,同样的带着向往和憧憬。
不过余廉清应当更纯粹一些吧,因为并他没有如叶鸾般,有着慷慨赴死的觉悟,以及压抑在心底,仿佛早已麻木的痛楚。
话说回来,若是真按这个小和……俗、家、弟、子的标准来衡量的话,那这三界之内,恐怕也只有飘雪落花的彤雨阁,才能被称为纯白之月照耀下的,洁净无垢之地了吧……
仰起头望向那边缘泛着些许淡黄的月,折腾了半宿,似乎有些累了的沈欣瑶一边想着渡天下苍生,恐怕是件需要大毅力的工程,一边懒(优)懒(雅)的打了个呵欠,随后便头一歪,直接靠在余廉清的肩膀上阖上了双眼。
这个时候,余廉清还在豪情万丈的述说着佛门正道的千载渊源,却蓦地感受到了施加在肩头的重量,转过脸,又恰好对上了沈欣瑶那唇瓣微微开合,像是毫不设防的柔软睡颜,于是他的脸,随即就浮现出了乱七八糟的红晕。
“姑娘,起床了。”
“……”
“姑娘,天亮了。”
“……”
“姑娘,地震了。”
“……”
喉咙不自然的滚动着,叫了几声都没得到回音的余廉清,一面埋怨着沈欣瑶这高到一定境界的入睡效率,一面情非得已的脸红心跳了起来。
而女孩子的长发披散开来,发梢摩挲着他颈间肌肤的毛茸茸的酥痒感,则是让他心跳的频率,以及脸上的温度,又平白无故的提升了好几个等级。
传说中的如坐针毡,是不是就是这么个情况?
舔了舔异常干涩的唇,余廉清不由自主的瞥了眼沈欣瑶那被长发掩映着,线条玲珑有致的侧脸,随后他又马上把头一扭,以一副自认倒霉的干瘪表情,望向了仿佛在缓缓流动的夜幕,同时在心里,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啊,“心静自然凉”啊,“淫心不除尘不可出”啊,“业尽情空成真佛,业重情迷堕凡夫”等句子,默念了九九八十一遍。
至于他所引用的是否都是佛家箴言,此时正“淫心未除,业重情迷”的他,可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那么,值此良辰美景,又有佳人相伴,就不妨为艳福加身的余廉清小师傅吟诗一首吧。
——夜色遥无尽,芳草连天飞,举头望明月,低头念佛经。
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意境啊?
“哪里有意境了啊?!”
若是在平时,余廉清小师傅遭受这般折磨,定会不顾佛门弟子的冷静自持,气急败坏把这句话吼出来,不过他此时的注意力,都放在他温度高得能再做一盘软炸鲜蘑的脸上,也就没心情去管这些了。
而且,他发现了,发现了一个因为很重要所以要重复两遍的问题,那就是他该不会要保持这个造型零下一度到天明吧……
若是他还能撑到天明的话,若是他还能撑到天明的话……
看了看睡熟的沈欣瑶,又望了望月笼寒沙却不知何时能破晓的夜,深陷于悲惨世界的余廉清一狠心,一跺……本来想跺脚的,但一想到会吵醒沈欣瑶,于是改成了一咬牙,就下定了一路抗战到天明的决心。
不过这种情况,总得找点别的事来分心才好,比如数对面屋顶的瓦片数量,在华藏宗住了十多年,都还没留意过呢……
一片,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两片,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三片,手牵手一步两步三步四步望着天,看星星一颗两颗三颗四颗连成线。
……
八十一片,九九归一,终成正果。
……
清晨的第一缕风吹开还未及染上日出之色的薄云,不经意的挑拨着略显散乱的青丝,一夜未眠的余廉清,终于在这几乎从未间断的酥痒感中,将屋檐上的瓦片数到了三位数,而之所以说是“终于”,是因为在困意和燥热的双重煎熬下,他总是会忘了自己数到几而不得不从头再来。
不过这会儿,数到几已经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第一声晨钟响起之时,肩上的沈欣瑶终于有了醒转的迹象。
“……嗯。”
发出一声梦呓般的轻声吟语,沈欣瑶迷迷糊糊的用脑袋碾了碾余廉清的肩膀,她这一动不要紧,余廉清跟着动了一下也不要紧,要紧的是,他这一动,偏偏不小心碰到了那颗一直摆在他身旁的白菜。
于是当那白菜掉下屋檐后,余廉清便听到了吧唧一声,不用看也知道,八成,哦不,十成是某位早起洗漱的师兄被砸中后脑勺了吧……
捂脸,余廉清看了眼还萦绕在起床气中的沈欣瑶,心怀愧疚的低下了头。
“阿弥陀佛。”
所以说,那颗白菜究竟是拿来干嘛的?!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