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志逾天兮(1 / 2)
危楼百尺,手可摘星。
望天楼的顶端建造有一座广场,那广场的形状,就仿佛大海啸时最高最猛的一波巨浪,而尽管广场的地面,是由最坚固的上古页岩铺就而成,又辅以望天楼前辈的指地成钢之术加以硬化,却依旧在数百年的风化侵蚀中,被割满了纵横交错的密集刻痕。
而这些刻痕的棱角极其锋锐,让人轻易就能感觉到其中的一往无前之意。
恐怕这三界内,最能领略天空高远之地,也便是这望天楼了。
然而一踏入这广场,苏婉心便感到了扑面而来的兵戈与血腥之气,而且这气息已经到了,她这素来与鲜血和死亡为伴的忘川之使,会觉得压抑和沉重的地步。
不过这也难怪。
用手把被风吹乱的刘海顺至一个方向,苏婉心莫名的就想到了望天楼掌门的那番言论,在狼群之中,那些怀有自身夙愿的“狼”,也许是最痛苦的,因为这是他们必须要面临的选择——要么舍弃自我变为爪牙,要么就戴上面具卧薪尝胆,在假我与真我的夹缝中过得暗无天日。
选择前者,你便不再是自己,而若是选择后者,你可能终其一生却只落得个溘然而逝的下场。
因为那么多只狼里,能加冕为王的终究也只有一个。
而对于这些“狼”来说,成为狼王的那一刻总是庄严而隆重的,而这三界之内离天空最近的地方,则恰到好处的吻合了这种气氛,因此狼王或那些即将成为狼王的狼,总是会把这里选作决斗的战场。
或许比战场要更近一步。
胜者,将拥有一生的时间来展示自己的狂逸雄魂,败者,唯有在胜者的爪牙下被撕成碎片。
因此,称作生命的沙场,但也无妨。
“或许,用这里来当凶冥七劫阵的阵眼,也不错?”
顶着狂涌的烈风走在空荡荡的广场,苏婉心秉持着一贯嚣狂恣肆的性格来了这么句总结,这地方虽然也是阴气沉沉戾气横溢,但其营造出的,却是一种宛如牢笼的阴郁氛围,和苏婉心,以及忘川之畔行事的飘逸洒脱南辕北辙。
纵情忘川,抑情望天,这也许便是这两个门派间,最大的区别了。
不过话说回来,若不是望天楼掌门那句别有深意的话,苏婉心还真是一刻也不想在这儿多呆了。
瞥了眼环于天际的璀璨星河,苏婉心不疾不徐的朝广场的更深处走去,虽说呼啸的风将卷扯得她衣带如飞,但由于修为已臻五行之境,这风虽强还不至于令她举步维艰。
于是花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她便站在了广场正中央的那块圆石上。
“哗啦……哗啦……”
一个极为细小的声音,却从风布下的致密落网中轻巧的穿过,准确的传进了苏婉心的耳畔,那声音听起来十分细腻而微妙,就像是有人正手捧一泓细碎的流沙,并任由其从指缝间丝丝缕缕的漏下。
而这也正是其“微妙”的原因所在——这风四季不断一吹就是几百年,这地方就算是有沙子,也早就被刮得散落天涯无影无踪了。
又凝神细听了片刻,苏婉心隐隐发觉这声音像是从脚下传来,尽管十分的微弱,却缓慢而有规律的节奏,就像是一首迟滞的乐曲,按部就班的演奏着既定的旋律,仿佛从亘古传承而来般悠远不息。
而还不等苏婉心更仔细的辨别这声音的异常之处,她所踩的圆石就发出了类似齿轮契合的吱呀声响,接下来,就仿佛机关被触动一般,那圆石便托着她以贴合着沙漏之声的速度,不疾不徐的沉入了地下。
待其身影完全没入广场的地表下后,那石台的位置已从新恢复如初,在满天星辰的映照下闪烁着古朴的光华。
而之所以没有在圆石下沉时避开,是因为苏婉心知道,这恐怕就是望天楼掌门所说的,“惊喜”了。
按理来说,这座广场是建立在望天楼的顶端,其正下方应当是望天楼掌门,和柳天仰等入室弟子的住所才对,然而映入苏婉心眼帘的,却是一座纵使极目远眺,也难以望到尽头的雄伟地宫。
苏婉心堪堪在一处悬崖上站定,视野俯瞰之处,就有无数器宇轩昂的建筑铺陈开来,且不论那林立的城郭是怎样的恢宏壮丽,也不论那高耸的垣壁是多么的鬼斧神工,光是那错落的飞檐,就隐隐有了遮天蔽日之势。
而在这鳞次栉比的楼宇间,还有四条“长街”,以状貌不一却是同样波澜壮阔的姿态,由最外围一鼓作气的插向了这地宫的中心。
西方,蓝墨挥洒,像是海潮正向着崖岸卷起千重骇浪,北方,紫气纵横,仿佛闪电带着万钧之力划破长空,东方,素笔白描,宛如云在风中聚散流离翻搅不息,南方,灰色沉淀,如同挺拔的石峰似山脉般连成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