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4）（1 / 1）

再一日，只要再等上一日，就是凤凰涅槃之期了。

被一面高墙一分为二的黎城，一眼看去，似和平日无异。墙内偌大的一座殿宇像是没有人住，墙外万千游魂却没有一间安身之所。这高墙像是楚河汉界一般，将这里森严的等级分得清清楚楚。墙上并没有附带任何结界，但从建起来的那日起，就从来没有孤魂试图穿越这根本不值一提的障碍，真正无法跨越的是立在他们心中的墙体，名为恐惧。

既使没有孤魂知道一旦飞越会有什么后果，但正是这样未知，却让任何孤魂都不愿当这出头鸟。孤魂与邪神，本来并不是一路人，只因有了共同的敌人与共同的夙愿，暂时结盟，不，甚至连结盟也谈不上，不过是利用与被利用。

看似如常的众鬼，依旧无声无息的在荒野中飘荡。他们不是不能发声，只是连交谈这样的事情，也早已是多余。数千年如一日，所有的谈资都被岁月碾成灰烬，没了意义。唯有等待，赋予了他们意义。人在生前，为欲求为念想，活过一生，没想到即便是死后，能真正发光发热的依旧是这些东西。放不下的，便为此付出代价，付出千年的时光与不入轮回的觉悟。放下了的，便投胎转世，重头再为新一轮的执念奔命至死。其实都差不多，只是有了人与鬼的分别，有了时空的不同。

这一日，那些蓝色的幽冥，总是止不住的向着更北处张望。那一个个空洞的眼穴，好像终于又有了光泽，终于又被点燃…那是数千年前曾被撕裂的结界尽头，就在那天地相接处，将会是一切等待的尽头。那是无数游魂日日夜夜都想接近的地方，纵使知道即使身临结界之侧，也没办法穿越。

但内心的渴望总是希望尽可能的接近结界，因为这结界的另一侧，便是他们朝思暮想的人界。但黎城中那无人敢飞越的高墙，在此昭示出一个意义，不透过不倚靠邪魔，结界与万万千千的游魂之间，便永远是咫尺天涯之距。千万次静默无声的遥望，如那山雨欲来前的野风，在无声无息无形无色中，席卷天地，蓄势待发…

这墙是在烛九阴的主张下一夜建成的，仅凭这看似什么也抵挡不住的墙体，便将无数孤魂野鬼管束得服服帖帖的。这小小的心理战，不多唇舌不大打出手，便有了任何暴力与言语都不及的约束力。

这是烛九阴擅长的策略，却是奢比尸不懂的手段，也是帝江不屑的把戏。但这除了高度可嘉外，便一无是处的墙体是烛九阴要建的，殿宇内防止孤魂擅自闯入的迷阵却也是烛九阴布下的。他善谋，也正因善谋而多疑，多疑到连自己的计划与筹算都不会百分之百的相信。

“帝江，我方才所言你必须照办，不得出任何差错。”

“是，是，知道了。”

帝江的语气里满是厌烦，从刚才起就一个劲儿的被烛九阴叮嘱，不满的情绪已越积越多。

“事关重大，你那敷衍塞责的口气真是十分惹人生厌。不论少昊族，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这次都会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再失，恐怕又要再等五百年。帝江，这百无聊赖的地界，你也该玩腻了吧。”

烛九阴一语中的，帝江对重返人界虽是兴致不大，但他对地界烦腻却是实实在在的与日俱增。拿城外的孤魂野鬼和黑山的少昊一族取乐的日子，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不过，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布下如此大的空间阵，即便是我，也还是头一次。”

“恐怕确是十分消耗，但也应该不及你两次施行穿越术将人类拖入地界来得困难吧。那毕竟是要穿越结界的阵术，这地界除你之外也找不出第二个能这么做的人了。”

世无穿越之术，那是对除神之外的存在而言。而对于魔神一众，掌握此等术数之流的便是帝江。但如此施术的消耗极大，既使是帝江，一次施术后，最少也得再隔一月，才能勉强再行穿越之术。

“这可说不定，虽是在同一界施法，但毕竟是这么大范围的空间阵。”

“虽是我要你布阵，但我恐怕也会是最希望这个空间阵用不上的人。”

“烛九阴，我就讨厌你这种算来算去的样子，活得太累。”

“若是主上已恢复了真身，我也不用来打点这一切了。”

语毕，烛九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拂了拂长衣后摆，顾自走出了自己的房间，朝着软禁慕容珮的厢房踱步而去。而留在房内的帝江，依旧处于震撼之中，小小的身躯竟感到一阵恶寒。那个烛九阴，不会是连如今的主上都在怀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