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襟上泪痕犹隐见 (1)(2 / 2)
“我在前院遇见了伺候你的丫鬟,一问方知是你遣走了她们。我就想着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所以前来看看。”
“那你都看到了吧,现在你可以回去了吧!”
“…你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有与没有,与你何干?”
“你不愿说,我也不会强问。”
语毕,欧阳容苛知道吕月行动不便,便径自开始捡拾起散落在地上的箭矢。吕月站在远处,沉默地看着欧阳容苛替她收拾残局,内心却始终觉得,欧阳容苛所做种种,替她接骨,带她回府,照她起居,为她隐瞒,哪怕是现下的这一举一动,都不过是出于一个高高在上者,对于弱者的施舍怜悯罢了。这些口含金汤匙,从未真正了解过世间疾苦的官宦子弟,除了那点恻隐之心外,又何曾真正急人所急,痛人所痛。
一丝讥笑悄然浮现在吕月的脸上,她计上心头,想要戏弄戏弄眼前的这个伪善者,看他究竟能伪善到何种令人作呕的地步。
“我…不过是为往事所扰,不得解脱罢了。”吕月故意怅然地说道。
“所谓何事?若愿意说与我听,我自当尽力帮你。”
“我自己的事,旁人哪里插得上手。我…成为贼匪,并非自己所愿,乃是…命运弄人。”
“我亦对此一直抱有疑惑。”欧阳容苛正色道。
“我本是清淮城财主杨氏之女,名曰杨英英,家母早逝,家父烂赌酗酒之习,由来已久。后家父经商不幸受骗破产,家财散尽,仍不足以抵债,恐有牢狱之灾,便狠心将我卖入青楼。我在青楼受尽凌辱教训,终是不肯忍辱度日,还未开始接客,便几番试图逃离,但均未成功,反倒遭到顿顿毒打,终日遍体鳞伤,无法接客,老鸨更是怒不可遏。后有一夜,我换了男装,又一次从青楼逃了出来,后有追兵,我便一路狂奔,不知不觉间竟出了城,撞上了一名壮汉,他见我神色慌张,便将我揽到一旁,躲过了后面追捕之人。后他问起缘由,我只假言家穷欠债,遭人追杀。他自称是荆棘山山寨的头目,问我可愿追随于他,我身无分文,又无处可去,只得先化名答应于他,等他日有了钱财,再谋出路…”
说话间,吕月几经停顿,言及波折起伏之处,更是声泪俱下,楚楚可怜。
“想不到你…不过,你若是愿意,可在我府上常住,钱财之事,自不必担忧。”
“不,我在你府上常住又能如何?我不甘心堕入青楼,我不甘心终身为匪,难道我就甘心永远寄人篱下?!”
“是我愚昧,那你…有何打算?”
“我想回家…哪怕家父再不济,他也是我的亲生父亲啊,于此世间,我已只得他一个亲人,再苦再难,都愿与他同舟…但我此次下山,前去找过他一次,他已不肯认我…”
“吕姑娘如此孝心,令世间男儿也汗颜。但令尊为何…竟是如此态度?”
“不知,他直接将我赶出了门外,连句话都不愿多说。”
话毕,吕月用长袖虚掩,假装拭泪,实则偷看欧阳容苛之反应,只见他剑眉紧蹙,却迟迟没有接话,沉默良久。吕月见状,心下讪笑,不过是纨绔子弟,还装得跟真的似的。所谓伪善,也不过如此,怜悯两句,或想以财力解决世间所有问题。
眼见欧阳容苛如此困扰,连句安慰话都说不出来,吕月却因此番戏弄,心情愉悦了少许,却又故作消沉地辞了欧阳容苛,径自回了房。
但哪知第二天,欧阳容苛一早便离了府,并未言明此去何处,只留下一句,三日后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