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2 / 2)
银禅瞇起眼睛问:“你还手一下下,怎被关进来?真的只有一下下?”
十里欢点点头:“真的只有一下下。”
银禅又问:“那又是谁去寻架?”
十里欢张口高声道:“是他来我屋子寻架。”
银禅再问:“他怎么打你?”
十里欢更高声道:“他重重打我,我轻轻打他,我被打得好惨。”
银禅道:“我知道了,真是乖徒儿,天底下就你最乖,师父来替你主持公道,那程绝衣闯进你屋子不分青红皂白找你挑事,又重重打你,而你被迫与他交手,无奈之下,被逼得轻轻还手一下下。”
十里欢猛点头。
银禅反说教程绝衣,眼凸青筋跳,面红又耳赤,打雷似的:
“十里欢不是真要打你,他若真要打,你也会有苦头吃,不会只有一下下,也不会轻轻落手,反而是你闯出的事,是你不对。你要知道,喜欢看月亮的人绝对不会说谎,也绝对不会乱打人,喜欢看月亮的人绝对是个好孩子,你看他,有谁比他乖,是不是,你看,他跪得多端正,从头到脚都是服服贴贴,这么服贴的人怎么可能找你闹事,你也别跟我解释,我也不会听你解释,你就只会歪曲事实,冤枉好人,这事情一定是你的错,你去挑事,又去惹他禁酒,现在又把他关成这样,我看你就是嫉妒他,你是庄主我也要说你不对,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是不是想成为全武林的公敌,你要欺侮他,我银禅还没死哪!”
好长的一口气。
程绝衣的耳朵险些招架不住。
口沫横飞继续施展连珠炮骂人功夫。
“十里欢是我的高足,你立刻和他和好,不准闹脾气,不准端出庄主架子,也不准再关他,把他给放了,什么禁酒令,我呸!你看他多无辜多可怜呀!他这样奄奄一息就快死了!他若死了,我此后无高足,你就去陪葬!”
十里欢悠悠传来助阵之语:“我不想跟他打,他还一路追过来,我打不过他,师父,我打不过他。”
银禅摸摸十里欢的头,犹似安慰:“没关系,你本来就不是生来打人的,你要打谁喊一声,师父替你打,就他吗?就这个坏人吗?你跑他追,他是不是看你好欺负,以前欺负的还不够,一回来就找你麻烦,没关系,师父最公正,师父全听明白了。”
诉状一面倒,程绝衣正要辩解,才开口说了一个字“他……”,当下遭来一顿更为严厉的责斥:“他什么?你没他有规矩,你看他跪的多有礼貌,师父要训话连一张椅子也不抬过来,你这个做徒弟的心里还有我这个师父吗?你别以为到外头去绕一圈就高人一等,告诉你,他十里欢就算在外面绕了一百圈,眼里永远只有我这一个师父,不像你,还有另一个,你肯定是跟他学坏,成天只想打压这个人,打压那个人,你看他单纯善良可爱,看他好欺,我告诉你,我数到三你若不把他放出来,我今天就在我高足面前修理你,让我银禅生这么大的气,你真是孽徒!一,……,二,……,三!”
真是……大白天活见鬼了。
喜欢看月亮的人等同于好孩子?
怕师父缩成这样等同于服贴?
居殿前最末阶等同于高足?
这十里欢体魄强壮等同于奄奄一息?
自己成了孽徒?
字字句句宛如晴天起霹雳,山岚成黑霾,令人好生困惑。
衣冠楚楚下,那份傲然自信被扭曲得有些哭笑不得。
眼前一对令人啼笑皆非的师徒大剌剌唱起沉冤昭雪双簧,也只能罢了,若再唱下去,这耳朵不知能否承受的了。
罢了!罢了!这银禅师父向来对十里欢特别偏爱,也不问任何人原委,单方面听十里欢那张嘴就决定了是非对错,好偏执不公的一颗心哪!由来保人面子大,不要是非,只要面子,当下又能如何,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笑容依然,却是笔墨也难以挥就:
“我说十里欢啊,我会记住这轻轻的一下下,我还会牢记是我主动挑事,我更不会忘记我成了武林公敌,我这个师父口中的孽徒把你松开了,有劳你移动双腿,走好走稳,快快离开,切勿流连。”
那不肖子孙顿时云龙一般腾起,走路有风,衣袖满是得意,飘然逸去。
骄傲溢于言表,阴霾散尽,一派悠然自在,回眸间宣示了决裂后的对垒因得银禅神助,不再退却,反而更显狂嚣,此人的狂仅止于欢,当下恢复本来面目,光彩夺目,步出的姿态大大方方,细说了他作为江湖一介名人该有的风范。
此人哭着来,笑着去,何人也。
倚欢剑主,十里欢。
倚欢动江湖,渡十里风波,以此十字箴言浪走平生。
名满东西南北,无处不为友,无处不欢乐,江湖不树一敌,宇内不立一仇,酿一醰江湖群侠大酒不遗余力,封条未撤,已闻酒香。
他的醉人梦语:江湖侠客千千万,个个都愿为我两肋插刀。
惹上他,即是惹上全武林,春风少年郎的话,不会虚假。
临走时,仍不忘在程绝衣耳边逗弄轻笑:“圆圆,你有何诉状呀,回头小欢爷替你摆平去,包君满意。”
天翻地覆的剎那,冷哼:“你这个不肖子孙!”
“谢过这位──小爷。”
背影渐远,消失前传来神采飞扬一句,风度似闲云洲渚小白鹤,往来无事且翩翩。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