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節:聽得見的快慰(2 / 2)
秦可這才閉上眼睛,靜心的細聽著。
他聽到呼呼的風聲,樹葉沙沙的響聲,還有隱隱若若的蟲鳴聲,都是一般在大自然裏隨處可以聽到的聲音,根本沒啥特別,摸不透他問題裏的意義。
「你再耐心聽聽吧。」孫雲說。
秦可雖然大惑不解,但仍是依言咂摸著,聽了好一陣子,還是沒聽得出水聲有啥特別。他不敢再向他說不,堅持聽下去,可聽得人也悶了累了,稍為鬆懈便分了神,想這想那,想些沒關重要的東西:想晚飯要弄點什麼,想明天要吃點什麼,完全不自覺的,當他回過神來,回到當下的時候,才警醒起來,也怪自己太不中用了,就連集中精神這傢伙也沒做好,更惶論要學習至強的武功?
他即把注意力重新集中於淙淙的流水聲,起初在意識的堅持下,他還是能集中精神的,可聽得久了,故態又復萌了,幸好在還未進入昏睡前,他又醒了過來,這連續重複了好幾趟,自己也不明所以,只惱著自己。
秦可重複著昏睡乍醒,昏睡再乍醒的狀態了好幾趟,一直堅持著,可隨著時間的過去,自己的意識也變得薄弱了,沒多久就已失去了作用,最終便昏睡過去了,神智頓入恍恍惚惚的狀態之中,腦袋不住的搖擺著,意識在一片混沌中飄浮著,人也像在無重的狀態下,感覺飄然若絹。
突然傳來陣陣可愛如鶯的笑聲,帶著回音,飄忽不定的,似是由一幫天真瀾漫的幼童所發出的。
在這混沌的意識裏,秦可再沒有自主邏輯的思考,沒問過為何會有這麼的笑聲傳來。
他聽著聽著,在黑漆漆的眼底下,一片矇矓中卻帶著斑駁色彩的影像油然而生,像一副投射在飄揚著的旗幟上的影像,影影綽綽,一時間看不清內裏的是啥。
沒多久,那影像始變得清晰了一點,可隱約看得見一張又一張圓圓的小臉蛋,豐腴酷白,活潑可愛,一把把疏密長短不一的頭髮,隨著腦袋搖擺著,在空中時而飛騰著,時而扭動著,形成一副喜氣洋洋的畫面。
秦可聽著看著,臉上不由得泛起了一陣笑意,跟那幫小孩一樣的純真。
那飛逝已久,散失得零碎不堪的童年回憶,頃刻間被這些笑聲,這幅樂意盈盈的畫面噗地帶了回來,也為他帶來了已遺忘了的喜悅,令人再三回味的童年歲月,無論喜的哀的都滲著孜孜的甜味。
而這種甜味,已在成長過程中被沖洗去怠盡了,要抓也抓不住,要喚也喚不來。
秦可記起,他跟大夥兒跑上山丘,把風箏放得高高的,把線輪上的綿線粘滿了琉璃粉,用來把敵人的繫上風箏的綿線狠狠無情的割斷,像行刑一般把敵方的首級砍斷,風箏是腦袋,綿線是身,兩者若分了家,要活也活不成了。
第一次的勝利,儘管他們渾身汗濕答答,也讓他們渾身散發著喜悅的氣味,兩頰脹紅得熱燙燙的,激動得高舉著兩顆握得緊緊的小拳頭,扯盡了嗓門向同伴高聲嘶喊著,威風一時無兩。
從此,秦可就愛上了勝利。
勝利讓他得到難能可貴的優越感,比贏得金錢更為快慰。
所以他不再讓自己失敗。
他要讓生命的路途上,都舖滿成功的金磗。
只有快樂、興奮和榮耀,沒有頽喪傷感和淚水。
他所做的一切,全是為了成功,為了勝利。
勝利會沖昏頭腦,可他也願昏昏下去。
也許這就是他生命動力的泉源。
他很樂意看到敵方由驚惶轉為絶望的神情,比看任何喜劇更令他快樂。
要勝利,就不要有憐憫。
要是有憐憫之心,就不會有勝利。
他自小就能悟出這個道理。無師自通。
秦可也看到自己童年時,以塑料袋捕捉蒼蠅的經歷。
他把透明的塑料袋吹得脹鼔鼓的,然後用拳頭揑它中間的位置,再把它的口子張開成鍋蓋子狀,這便成了一個簡單的捕獵器。之後,他便在溝渠邊小心奕奕地游走,兩眼目光烱烱,瞪得如銅鈴般大,像探射燈般察看著周圍蒼蠅的動態。
他很清楚牠們都像他一樣,都是那麼嗜吃,無論餅乾、糖果、肉腸、巧克力等,牠們都照吃如儀,毫不嫌棄它們的骯髒,不吝嗇世上珍貴的可遇不可求的食物。
在這方面,牠們比人類高出了不少。
就趁著蒼蠅伏在地上吃得津津有味的時候,秦可便會催前去捕捉牠們。
縱使蒼蠅天生有精密的複眼,能看到比人類更廣闊的景物,但牠們卻不比我們聰明,一個塑料袋便成了牠們的天羅地網,長了翅膀也難飛,一隻又一隻的蒼蝇便成為了秦可的囊中物。
無論牠們怎樣在袋內掙扎,牠們也是難以衝破它的。
現代人頪雖沒有牠們的複眼,智慧卻比牠們高,加上體型上的優勢,人類始終是最後的勝利者。
當秦可捕捉了滿滿的一袋蒼蠅時,心裏就有難以形容的喜悅,比得到任何玩具更為興奮。
他會湊近眼睛看看它們在塑料袋內垂死掙扎的情境,愛聽它們死命拍動著翅膀的嗡嗡聲,和它們猛衝向塑料袋噗噗的悶響,總之任何有關於這些瀕死生物的種種反應,他都喜歡看喜歡聽,像著了魔似的。
這是勝利的聲音,點點滴滴的拼湊起來,便成為一首美妙的樂章。
當年幼少的秦可,長期受著成人的監管,不能自己,不能主宰什麼,而唯一可以操控的,就是塑料袋中的蒼蠅,他可以剝奪牠們的自由,甚至主宰牠們的性命。
壓軸重頭戲就是一口氣把塑料袋中的蒼蠅悉數毁滅。
他這麼小的年紀,就已領略到奪去別人生命的暢快感覺。
你可說他是變態的,但世人那個不變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