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一篇情化飞烟之缘待来生(一)(1 / 2)
云飞被带到哪里?
他已经完全不知,他失血过多,昏厥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天,两天,十天,或是半月!
等他醒来时,已经躺在一张舒软的大床上,阳光透过蝉翼般的红罗纱帐暖暖的照在他清秀微白的俊面上,断臂已被紧紧包裹,隐隐略感微痛,但让他更痛的是心,一种肃然冷凄,孤独萧索的颤痛涌撞他的心怀。
接下来面对的是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人,然后是陌生的日子,陌生无趣的人生。
他慢慢伸出左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右臂衣袖,衣袖空空,霎然空冷了一颗少年的心——
少年的心已死,梦已碎,空留惆怅,烟渺人生——
未来又会怎样?
心虽如铁,但也有热血,既有热血又怎能无情?
情已化为云烟,留下的只有凄然的苦笑——
他又笑了,清朗的星眸里噙着酸涩的泪花——
手已经不在,但人还在不是?
又一声轻叹,听见的只有自己。
还有房外的清风。
他坐了起来,身子虽然很虚弱,但一身功力还在,他稍稍调息片刻,站起身掀开纱帐,慢慢的走到门旁,门虚掩着,清爽的空气从门缝中随风冲入,钻入他鼻腹,又肆意的在房中乱串,纱帐被调皮的缠绕在床柱上,忽又轻佻的抚撩着雪白的壁面,红纱似少女娇柔羞赧,壁面正如少年的心,冷冷的毫无一丝生气。
云飞打开门,他闻到一股不一样的空气,感觉到一阵不一样的清风,接着是一种陌生的无所适从。
这是哪里?
他想问,但哪里会有人回答?
云飞来到院子,放眼天际,碧野茫茫。
海一般无垠宽阔的草原,青波草浪中金黄缀点,随风涌滚,忽隐忽现,碧野尽,天际下,卷卷白云轻轻移动,难道白云是从蓝天飘落到草海?
那不是白云,那是羊群,云飞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羊群,这么多的羊,时如舒云慢卷,时如浪溅飞花,蓝天碧草间,迤逦绵延,滚涌不绝。
一望无尽的草原竟引得云飞痴痴如醉,他魂游天际,醉在其中。
身边有人来他竟然不觉,来人道:“你醒了!看样子精神不错!”
云飞醒过神来,他没有回头,他听出那是司马焦楠的声音,等着他的是一张恐怖的黄金鬼面。
云飞轻舒了口气,浅笑道:“多谢司马宫主救命之恩!”
他回过身,微微一怔,眼前没有鬼面,一张温和清癯的面孔,略带着几许淡淡的忧郁和难言的伤感。
云飞看到他就会想起自己的师傅韩江雪,一样忧郁的眼神,一样忧郁的年纪,一样忧郁得鬓染青霜。
司马焦楠望了他一眼,眼光最后落在他的断臂上,他叹了一声道:“你竟然为了救自己的妹妹砍断了自己的手臂,你的确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我该怎样和我女儿去说?”
云飞笑出声,他依然回眸遥望草野,淡淡的说道:“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确不能再做你‘西域魔宫’的门婿,那司马宫主是打算放了我,还是杀了我?”
司马焦楠道:“这要看我女儿的意思,今晚我就去问她,虽然她说不来,但她可以用心声来告诉我,你的生死就看她一句话!”
云飞点点头,抬头看看蓝天,白云飘渺荡映在他的清眸中,他又开始笑了,像小时候一样开心的笑出声。
但笑声却暗含了几多忧伤,几多酸涩。
“司马宫主!请问这是什么地方?景色好美!”
司马焦楠道:“此地已经远离中原,塞外边陲,异域风情,这里是我为我女儿雅儿千挑万选的住处,她和她娘亲住在这里,风景还在,但——”
他顿住话未说。
云飞又朗声问道:“那么!我在这里昏睡了多久?”
司马焦楠道:“不久!一个月!”
“什么?——”云飞一怔:“怎么会这么久?”
司马焦楠道:“你不仅失血过多,而且还中了鬼域堂十四悬棺的暗器毒烟,当时还在来的路上,为了更好的救治你的伤,所以只有让你昏睡,这是减轻你痛苦的最好办法!”
云飞回头满怀感激的望着司马焦楠沉声道:“不管在下以后生死如何!在下还是要多谢宫主的救命之恩!”
司马焦楠回身慢慢走远,声音苍冷,随和中又带着无奈。
“不要谢我,生死就在今晚决定,年轻人,看你的运气了”。
云飞一笑,他浑没留意什么今夜定生死,他也不会去求神护佑自己会有什么好运气,要来的终究要来,想又有何用?
旖旎的风光依然映在云飞眼中,他把自己醉在其中,醉了,笑容也跟着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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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焦楠回到自己的住处,他要征求女儿雅儿的意见,他的女儿可曾见过云飞?
见了云飞可会动了真情?
如果他的女儿没有看中失去了一只手臂的云飞,那么云飞会被魔宫之主处决吗?
他慢慢的走到一间房前,轻叹一声,柔声道:“雅儿!爹爹来看你来了!”
雅儿天生失聪也不能讲话,她能听见他说话的声音吗?
门已经被轻轻的推开,司马焦楠走了进去——
“哈哈!——”他在笑:“雅儿!你可看到爹爹为你选的郎君了吗?你可满意?可惜!他已经断了一条手臂,不过!他的确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男人,把你托付给他,爹爹也放心!不知你是什么心思?你如果满意,爹爹就让你们成婚,如果你不满意,那爹爹就打发他走!雅儿!你能告诉爹爹吗?”
没有人回答,雅儿不会说话,她回答不出。
雅儿就算能说话,她也回答不出,司马焦楠的面前没有人,只有一张桌案。
桌案上摆着一个灵位牌——
雅儿已经不在人世!
司马焦楠为何还要为女儿选婿?
阴阳两隔的人又怎么能成婚?
司马焦楠仍然面带慈和可亲的笑意,轻声的对雅儿的灵牌说着,似乎雅儿就坐在他面前一样。
“雅儿!无论你喜欢还是不喜欢,你今夜一定要托梦告诉爹爹一声,爹爹也好久没有梦到雅儿了——”
他说到此处,话语幽咽,眼中已暗隐泪花。
像司马焦楠这样成功的人,天下间什么事都难不倒他,他可以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任何事,但惟独不能留下自己女儿的命。
这样的事谁也做不到,哪怕是再成功的人。
女儿带着人世间太多的遗憾凄楚可怜的离开了他,同时也带走了他一个正常人的魂魄。
他答应过女儿要为她选个世上最好的如意郎君,让她过上最幸福的生活。
女儿去了,他的心愿没能达成,他怎能甘心?
所以他一定要达成这个心愿,为过世的女儿选婿,然后让他们成婚。
怎样成婚?
女儿不可能复活,但活人可以变成死人。
女儿在阴间很孤苦,需要一个人去陪她,照顾她。
他想让云飞去阴间照顾他的女儿,但他在考虑云飞的断臂,这是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
如果雅儿真的给他托梦说喜欢云飞,那么云飞就会被他送去雅儿的身边。
去那边很容易,对魔宫之主来说,无非是举手之劳。
如果雅儿不喜欢失去一只手臂的云飞,那么云飞因为失去一只手臂就阴错阳差的救了自己一命。
没有人知道雅儿会不会真的会托梦给他,知道的只有他一个人。
夜,难寐,又怎能有梦?
次日,云飞很早就起来,他信步走出很远,晨风飒爽,翠波迎面,怅然神往中人已经融化在草野之中。
人生有多少事难以忘掉?
人生有多少时候会忘掉所有的忧愁烦恼?
这一时刻,云飞已经忘记,至少在这一刻已经忘记。
云飞躺在草地上,闭上眼睛,听着远处悠扬的胡琴声,浑然忘我,陶然如醉。
他轻呼口气,嘴角上扬,笑意轻柔。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忽有风声飒然而起。
云飞知道有高手来到,他睁开眼睛,马上就看到一个鬼面从半空飘忽而来。
这样出场的人一定是“飞幻天魔”燕长空,另一个“遁影地魔”殷飞豪总是如地狱的幽灵一般从暗处钻出。
云飞打个招呼笑道:“燕兄!一夜过去,可有好消息带来?”
燕长空倏然落在他身前,挨着他坐下。
鬼面下传出冷冷的语声:“你希望听到什么消息?”
云飞坐起折过一片草叶,笑道:“我当然想听好消息!”
燕长空道:“你就要做我家主人的门婿,你说这该不该算是个好消息!”
云飞大笑:“这怎么能说是个好消息,简直是天大的喜事!”
燕长空没有笑,他竟然叹了口气道:“我家小姐已经看好你了,她同意和你成亲,就在今夜!”
云飞还在笑:“你家小姐生得漂不漂亮,我还没见过,她几时见的我?又不嫌我是个废人,我真是天大的福气!哈哈哈——”
燕长空道:“我家小姐很漂亮,只要她看到你就成,你看不看到她都没关系!”
云飞点头:“是呀!我没的选择!那燕兄应该恭喜我才对!”
燕长空道:“恭喜!”
云飞道:“谢了!今晚一定要和燕兄一醉方休!”
燕长空道:“没有酒!你醉不了!”
“哦?”云飞叹道:“大喜的日子怎么会没酒喝?”
燕长空道:“就算有酒恐怕你也喝不下去!”
云飞歪着头去看他的鬼面,他似乎在想象着他鬼面下掩藏着一张什么样的脸。
燕长空疑声问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云飞摇头笑道:“有什么好奇怪!大喜的日子,高兴的昏了头,所以什么美酒都喝不下,心里想的全是新娘子!呵呵——”
燕长空叹道:“我不相信你什么事都不想,一个月的时间,江湖上会发生许多的事,也会死很多的人!”
云飞微微一怔,但马上又装在浑不在意的样子道:“那又关我什么事?我已经退出江湖了!”
燕长空冷笑道:“你想知道的事一定很多,我本来也想告诉你许多事。”
云飞摹地低下头,笑容早已在俊面消失,他的心海可曾又翻起涟漪?
他突然道:“今天真的要多谢燕兄!”
燕长空道:“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所以你一定要记住今天。”
云飞肃然道:“我们每个人都要记住自己的今天!”
燕长空问道:“你不想知道江湖上都发生了什么事吗?”
云飞在沉默,眼睛望着手里的草叶,沉默良久,突然喃声叹道:“知道了又能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