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一篇 情化飞烟之鬼客栈(下)(2 / 2)
白晓凤轻笑出声,情柔在一边暗自幽叹了一声,红颜命苦,幽叹为谁?
谁又在雨夜中暗泫忧苦?谁又能解谁的心声?
雷雨稍歇,夜风依样清冷凄寒,昏迷中的云烟突然娇咳一声,白晓凤喜道:“她要醒了!”云飞蓦地起身走出草庐,白晓凤望着他的背影摇头轻叹。
骆洪熙一个人坐在门边的檐下,云飞也跟过来坐下,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雨夜风潇潇,江湖路漫漫,英雄铁胆豪情,顶立于天地之间,却又如何能争脱儿女情长的牵绊?
骆洪熙突然道:“小叶子!你妹妹到现在都没醒,怕是受了惊吓!鬼域堂这些个狗杂碎真是该死!不怪你出手那么狠!”
云飞叹了一声幽幽的道:“她从小就被那条大蛇吓坏了,所以胆子很小,我本来答应过我义母从不杀人,可是,当我看见她受到欺负,我就会发疯,我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个死丫头!她比我的命都重要——”
骆洪熙一拍他的肩头似有顾虑的说道:“你妹妹她会忘了姓莫的吗?”
云飞漠然道:“我想会的。”
骆洪熙叹道:“如果让她知道姓莫的就是你,那她不知会怎样恨你!你小子真是有些过分。”
云飞黯然道:“如果被这死丫头知道,她恐怕一辈子都不会理我,她想恨就让她恨吧!”
这是草庐内竟传来云烟微弱的呼唤声:“姓莫的——姓莫的——”
云飞心一颤,蓦地低下头来,沉声道:“七哥!你说我是不是个混蛋?”
骆洪熙怨道:“我看你简直是混蛋透顶!”
他说罢“嗨!”了一声,起身进了草庐,云飞没有动——
草庐内传来白晓凤的叹息声:“姓莫的!你为何不进来应一声,云烟妹妹头很烫,想是受了风寒,她还是昏迷未醒。”云烟的呼声渐渐微弱,云飞依然没有动,凄冷的风雨已经冰透他的心弦。
“白姑娘!拜托了——”
白晓凤幽叹道:“我会照顾好她的!”
云飞目送远方,沉寂漆黑的雨夜,他仿佛看见“幽冥谷”中的伊人那幽怨的眼神,如果被她知道有一个叫白晓凤的女人就在她的意中人身边,她会怎样?
阳光终于穿透冷冷清清的晨雾洒进草庐中。
云烟昏迷了一夜,也说了一夜的梦话。幸好有白晓凤和情柔情雪在身边悉心照料,等她苏醒过来时,天已经大亮,云烟坐起身,头痛欲裂,娇躯发软,她四下环顾,细若蚊音的问道:“白姐姐!这是哪儿?”
白晓凤轻笑着过来搂着她的香肩柔声道:“是姓莫的救了你,你昨夜受了风寒,一直昏迷到现在,还不停的说梦话,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云烟紧咬朱唇微微摇摇头,大瞪着眼睛看着她,听她说出,白晓凤叹道:“你在不停的叫姓莫的!”
云烟晕上双颊忙摇头道:“白姐姐取笑我,我怎会叫他?”
白晓凤收敛笑容正色道:“云烟妹妹!你能把姓莫的忘了吗?”
云烟勉强一笑道:“我本来就没有想过他,白姐姐你可不要吃醋!等出了幽冥谷口,我就会回到‘比剑山庄’我不会再和他见面的。”
白晓凤点点头笑道:“那样就好,你可不要食言呀!”
云烟浅笑一声,蓦地低下头没有说话,白晓凤看着她心里暗叹一声。
情柔和情雪准备了一些吃的端到云烟面前,云烟摇摇头道:“我吃不下!谢谢你们照顾我,天晴了,我们还是快赶路吧!”
她说罢站起身来刚走出一步便娇呼一声,半跪在地上,白晓凤忙上前扶起她切声问道:“云烟妹妹!你身子虚弱,不吃些东西,怎么有力气赶路?”
云烟摇摇头还是勉强站起,但脚一软又痛叫一声坐在地上,情柔突然叫道:“云烟姑娘的脚好像受伤了!”
白晓凤这才留心去看,云烟的右脚踝已经青肿起老高,疼得她香汗尽染桃腮,白晓凤面现难色叫道:“姓莫的!这该如何是好!”
云烟突然叫道:“你不要叫他——”
白晓凤一怔间,云烟已经咬着银牙吃力的站起,她玉手轻理云鬓,擦去汗水,轻笑道:“我现在没事了,我可以走了。”说罢回身一瘸一拐的走出草庐。
云飞一夜没睡,就守在门外,云烟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竟然没有看他一眼,云飞也没有动,没有说话,他们就像是极其陌生的两个人一般。
云飞的眼神很痛苦,声音却冷似冰霜:“我们赶路吧!”
白晓凤娇低的声音道:“云烟妹妹的脚受了伤——”
云飞突然道:“不要管她!”说罢径直大步奔上泥泞的小路。
白晓凤微一迟疑,愠道:“你怎么这么狠心?”
云飞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此时的他不能不狠下心肠,因为他不知道能不能管住自己会露出云飞哥哥的身份,他要等,等出了幽冥谷口后,等云烟准备回‘比剑山庄’的那一刻。
白晓凤突然对骆洪熙说道:“你们以前就认识?”
骆洪熙“哦?”了一声回问道:“小妖精!你到底要想说什么?”
白晓凤道:“你一定看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
骆洪熙一脸坏笑道:“当然看见过!不过——嘿嘿——”
白晓凤急问道:“不过怎样?”
骆洪熙笑道:“他丑的很,简直就是个丑八怪!哈哈——”
说罢起身追赶云飞而去。
白晓凤哼了一声,也带着情柔,情雪出了草庐。
阳光明媚柔和,小路却泥泞难行。
泥泞的路一步一滑,就似坎坷的人生。
云烟吃力的走在前面,小路边泥泞光滑的枯草上,留下了她坚定的足迹,她一直在忍着疼痛,一步一步艰难的走着。
无声的忍耐,无声的暗泣,身上的痛苦会比心里的更痛吗?
云飞望着她的背影,心似针扎,晨雾霏微中,她的身影是那么虚弱无助,白衣轻飐,孤影孑芳,凉凉的一阵雾气拢来,如雪的白衣在云飞眼中已经变得朦胧似幻,白茫茫一片,云飞居然看不清晰。
一条清溪把小路拦腰截断,溪水潺潺穿石烁乐,映在清波上的佳人丽影,心海上的涟漪又为谁荡漾?
是不是已经随着无情的流水,飞波碎玉,残破不堪的逐流而下,又不知漂去何方?
云烟痴呆呆的望着溪水,她俯下身,玉手轻挽溪水,冰冷的溪水寒激入骨,她竟不觉凉意。云飞来到她身边,溪水中映出两个身影,云烟痴呆呆的望着溪水中的影子,玉手不住的轻轻划动水面,涟漪荡起,两个人影融在了一起,让人看起来分不清,或许在他们心里从来就没有分清过。
白晓凤突然道:“看来我们要过这条小溪,云烟妹妹!你还行吗?”
云烟轻应一声喃声道:“我没事!”说罢又起身形,但是起了又起,最后还是娇呼一声,蹲在地上,白晓凤忙近前疾声道:“云烟妹妹!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死撑什么?我来扶你过!”
云烟漠然的摇摇头道:“大家出了幽冥谷口就会分别,好歹都要分别,不如就在现在分开好了,你们先走吧!我随后跟上。”
白晓凤微微一怔,抬头看看云飞,云飞竟起步便欲越过小溪,白晓凤叫道:“姓莫的——”云飞一下站住,身子微颤着,没有回身。
白晓凤抱住云烟的娇躯切声道:“云烟妹妹!我们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的,我来扶你大家一起走。”
情柔和情雪也过来帮着扶起云烟,云烟咬着朱唇,忍痛站起,笑道:“谢谢你们了,我不想连累大家,我还行,我自己走——”说罢又吃力的迈出步子,云飞侧目望着她,心痛如刀割,他突然想起在京城断柳林中那个场景,云烟说过的话似乎还在耳边回响——
“哥!——我扭到脚了——”
“还是小时候的诡计,故意说扭到脚,好让哥哥背,我才不上你当。”
“哥!——我真的扭到脚了——”
“是不是让哥哥背你?”
“是!你背我!”
“死丫头!你真的扭到脚,还死撑,等着哥去背你。”
“别过来,哥!——”
“你想干嘛?”
“哥!你再蹲下,我想看看你蹲下等着我时的背影——”
“死丫头,我算怕了你——”
“哥!你还有一句话没说!”
“什么话?我忘记了。”
“不对!错了!”
“傻妹妹,你还来不来,哥哥的脚都酸了。”
“对了,就是这一句——”
“死丫头——”
断柳林中欢快的笑声仿佛还在云飞耳畔回旋,他此时竟情不自禁的俯身蹲了下来,云烟突然怔住——
她呆呆的望着眼前这个背影,娇躯竟不住的颤抖,孩提时常调皮耍戏云飞哥哥的那句话又回响耳边——
“哥!你蹲下,我想看看你蹲下等着我时的背影——”
那背影?怎么这么熟悉?
云烟呆立在风中,痴痴的凝望着,薄唇微启,欲语无声——
白晓凤轻推了她一下道:“姓莫的要背你,你还不快过去?”
云烟没动,美眸中倏然噙满泪花——
风中突然传来云飞的一声叹息:“傻妹妹,你还来不来,哥哥的脚都酸了。”
云烟娇躯一震,眼泪泫然滚出——
云飞说出那句话后,突然才醒悟过来,他咬牙暗恨,自己为何要鬼使神差的说出这句话?明明已经狠下心来,为什么会这么管不住自己?
云烟已经挪着伤腿一步步向云飞走去,她眼中的背影早已模糊一片,但那句话她怎能听不出?
白晓凤和骆洪熙等人都心下暗自叹息,他们虽然不知道两个人孩提时发生的故事,但云飞那句妹妹叫出,白晓凤怎能看不见云烟潸然滚落的泪水,云烟的心此时又会怎样?
云烟已经慢慢地走到云飞身边,玉手轻轻搭在云飞的肩头,云飞把她背起,云烟泣泪如雨,娇音如诉:“哥!真的是你吗?”
云飞突然道:“死丫头!不要把鼻涕眼泪弄到我脸上,脏死了!”
云烟一咬朱唇,闭上眼睛,珠泪无声滚落,云飞踏进小溪中,溪流漫过脚踝,他竟不知凉意,云烟幽怨的声音传入他的耳底:“为什么你不是姓莫的?为什么又是你——”
云飞心里一阵揪痛,他没办法回答她,他又要怎样来回答?为什么又是?为什么要加个又字?
云烟突然竟“咯咯!”的笑出声,笑声更让云飞心碎,云烟笑着竟已将朱唇咬出血丝,她幽幽的怨道:“为什么要这样捉弄我?该死的老天爷——”
云飞的声音低颤:“不要怪老天爷!要怪就怪哥!全是哥的错!
云烟不在说话,云飞已经趟过了小溪,骆洪熙等人也相继过来,跟在他们身后,白晓凤垂眸不语,骆洪熙摇头轻叹。
云烟突然轻声细语的说道:“放我下来——”
云飞道:“死丫头!你受了伤,就让哥背你走,哥会把你一直背回‘比剑山庄’。”
云烟又说了一句:“放我下来——”
云飞道:“不要吵——”
云烟突然大声道:“叶云飞!你这个大傻瓜!你放我下来——”她用力的捶打着云飞的前胸,云飞任由她捶打,依是在向前走,云烟用力的挣脱下去,大声叫道:“你转过身看着我——”
云飞居然没勇气去看她,他的心在泣血。
云烟泣语幽咽:“你为什么要扮成姓莫的不和我相认?我为什么会这么傻?明明是你而我居然看不出来,我以为真的会遇到一个肯为我抛生弃死的人,可是世上除了你这个大傻瓜外,还有谁能这样对我?你为什么不是那个姓莫的?你戴着这个假面具来蒙骗我,你看我的笑话——天底下有你这样做哥哥的吗?为什么欺负我的人总是你?你还不把那个假面具摘下?——”
云飞木然的伸手去摘人皮假面,白晓凤芳心不免一跳,云飞将人皮假面除下,露出英俊的面容,白晓凤已经痴痴的呆住,情柔,情雪各自心下幽幽暗叹。
云烟盯着云飞的脸,慢慢摇头恨道:“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哥哥——”说罢疾步抢出,竟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云飞一把扶住她,云烟死命的挣脱,哭着恨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理你——”
云飞痛苦的说道:“死丫头!哥不是有意要瞒你,哥是有苦衷的——”
云烟不理,挣脱开他的手,自顾向前奔出,云飞无奈,伸指点了她的睡穴,云烟软绵绵的倒在云飞怀中。
云飞将她背在身上,迈步而出——
就在云飞背起云烟的一霎那,白晓凤突然看到了云飞眼中滚落的泪水,她不免心弦为之一颤,那滴泪流自那双清澈无杂的双眸,划落在那张英姿俊朗的面孔,白晓凤眼圈儿一红,朦纱盈眶,她禁不住娇声唤出:“小叶子!别难过,云烟妹妹慢慢的就会把此事忘了的。”
云飞没有说话,冷风吹干了面上的泪痕,又一滴清泪划落面庞,那是云烟的泪,让云飞心碎的泪,他心里暗暗念道:死丫头!不要恨哥!哥不是有心的——
骆洪熙紧锁眉头对白晓凤道:“小妖精!我想封三少早就已经把小叶子是‘紫玉青虹’剑主的事通知了你师父轩辕老怪,现在这个老狐狸一定带着很多高手守在幽冥谷口,我看一场大战是在所难免,到了幽冥谷口,我们就成了敌人,我是一定要帮着小叶子的,你若是怕你师父追究背叛师门之罪,我劝你还是早点离开小叶子的身边,免得引祸上身。”
白晓凤望着云飞的身影,痴痴的说道:“恐怕已经太迟了——”
人若太过痴情,就算面前是个泥潭也会义无返顾的跳进去,就算陷得难以自拔,又能怎样?就似喝了一坛酒,一醉就是一生,又似做了一个梦,一梦就是千年。
白晓凤传出一声幽叹。
云飞转回头低声说道:“白姑娘!幽冥谷口就在前面,你我道不相同,各为其主,不如就此别过,他日刀剑相向时,我不想看见白姑娘拿着剑站在我面前。”
白晓凤花颜微微一变,幽怨无奈的眼波飘在云飞的俊面上,她幽幽叹道:“我这把剑永远都不会在你面前拔出,小叶子!今日一别,你我的缘分是否就已经尽了?”
云飞突然点点头截然道:“尽了!”
白晓凤暗泪欲出,垂头紧咬朱唇柔声说出一句:“如此,后会无期吧——”
说罢转身慢摆衣裙,迎着潇风冷雾,潸然间痴情泪落两行,情柔,情雪默默黯然间相视一眼,随后跟出——
如此道一声缘尽,真的绝情的道出那句缘尽,心中可曾不忍?如此道一句后会无期,真的深陷爱河,后会又怎能无期?
白衣飘舞在雾霭霏微之中,风吹雾滚,霎时人影已杳。
人已别离后,深秋的风是否更加凄寒潇冷?云飞却觉不出那种孤凉之感,因为背上还有云烟那个死丫头——
雨后的路上很泥泞,云飞没有快行,风很柔和,阳光正欲穿破晨雾,淡淡的晨辉洒在云飞的俊面上,他心事沉沉却不是因为前方幽冥谷口的凶险之境,再凶再险的处境他也毫无惧意,他有一颗坚强的心,但那颗心唯独脆弱的地方就是害怕失去亲人。
他不怕强敌,不怕死,怕的就是从此被最亲的人冷落。
被亲人冷落的滋味又有谁能知道?
云飞背着云烟慢慢的走在泥泞的山路上,云烟在他身上轻飘飘的,他没有一丝辛苦疲劳,云烟又在他心里重重的,如果有可能,他愿意背着她永远这样一直走下去——
他喃声念叨道:“死丫头!你不会真的一辈子都不理哥吧?娘已经不认哥了,你若再不理哥!哥就再也没有亲人了,你和娘不会那么狠心不要我吧?”
“哥——”云烟竟突然咽声唤出一声,几滴热泪又滴落在云飞的脸庞。
“死丫头——”云飞的眼泪突地泫然滚出,和云烟的泪合在一起,他开始笑,欣然的笑出:“你这死丫头,内功这么好,居然能冲开我点的穴道?——”
云烟的玉臂紧紧搂着云飞的肩头,她怨声幽咽的说道:“大傻瓜叶云飞!我和娘才没有狠心不要你,狠心的是你,你为什么要是我哥哥?你如果不是我亲哥哥该有多好——”
云飞心头一震,咬了咬下唇,抬眼望着朦朦天际,风已经把他的声音送去了远方:“死丫头!我永远都是你的亲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