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 / 2)
可他在原地站了片刻,还是决定照着公子的话去做。
他不觉得自己救了那姑娘的事情哪里可乐,也不觉得安慰那姑娘或者对她解释她目下状况是他的责任,但他的确有必要做一件事情——他需要问清楚那姑娘究竟是谁,来平安镇做什么,还有,又是怎么招惹上了两个功夫差劲至极却来历不明的黑衣人。
这姑娘古怪极了,而公子不可能没意识到。
所有的调侃和取笑不过都是顺便,公子把防备和警惕藏在面具之后,却不是所有人都看不见。
他跟公子一起长大,他知道没有人能真正了解那个人,但若说距离了解最近的,必然是他苏肃。
他不知道公子要什么,但他知道公子需要他做什么。
所以,公子刚刚走出卓府大门,苏肃便站在了客房的门口。
门里有个充满了恐慌和颤抖的细弱气息,他知道那就是那个姑娘,那个在黑衣人手里虚弱挣扎的姑娘,那个仅仅一眼就让他下不了手的姑娘,那个——梦里拉着他手叫他做“爹”的姑娘。
他脸色一黑,周身寒意忽然重了几分。
——真是有意思,只要想到这件事,他全部的不忍,便都不见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苏肃不断地在脑中重复回忆那声“爹”,尤其着重地回忆自己当时尴尬且恼火的心情。
然而回忆和现实的差别实在大极了。
他反复告诫自己不可以心软,却还是在对上屋中那人时败落下来。
他推开门,发现屋子里几乎没什么遮挡,他一眼看见那姑娘蜷缩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巨大的茧子,只留下眼睛、额头和几缕头发在外面。
那双眼睛摄魂夺魄。
她没堵着们不许人进去,只是用这样柔弱的姿态表示着抗拒。这当真是一件怪事,虽然这姑娘一直在示弱,但满府中人还真就没一个忍心盯着她那样的目光走进去——这简直是罪恶,怎么能够伤害这样的女孩子呢?叫她有一点不快那就是禽兽不如。
就连苏肃也没能逃过。
他发现自己连说话的都做不到,更不要说质问,这姑娘柔弱得简直堪忧,似乎哪怕稍稍抬高一点声调都会叫她碎掉一般。
苏肃心想,那么,既然这人纤弱至此,一早在墙外嘶声尖叫的人又是谁呢?
他努力回忆那声“爹”——理智回来得比他想象还快。
苏肃满意地走进屋子,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来,直视着纤弱美人。
可没人规定他瞧着旁人的时候旁人也得瞧着他。
纤弱美人迅速地垂下了眼帘。
苏肃再度哑然。
他不知道该如何与女孩子打交道,香菇在时,虽说他一直满心警惕,防着她的任何不轨心思,却也几乎没有与她说过话,更不要提当面质问。
或许是他自己回避了这些可能,他心底知道自己不会应付女孩子。
面前的女孩子好像分外的难以应付。
他张开口,僵硬片刻,咳嗽了一声。
这当真是个笑话!苏肃心中暗怒,他武功高强鲜逢对手——被小鬼撂倒不见得他真就不及小鬼——纵横江湖也不是难事,可是面对这么个姑娘……不过是个女人罢了!不过是个动起手来一百个一千个他也不怕的柔弱女人!
凭什么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的那个人,竟然是他苏肃?
他比听到那声“爹”还恼火了一百倍。
美人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怒火。
她略松开了被子,露出完整的脸来,贝齿微微用力咬住下唇,怯怯地抬起头。
有些时候示弱并不是真正的退步。她想起自己曾受到的教导,把身体又蜷得紧了一点,眼睛只看着苏肃的鼻梁。
一个身体僵硬心头怒火涌动,一个眼波粼粼神情柔弱似水,两下便这么僵持起来,竟生生对视了半柱香的功夫。
先动的是苏肃。
但这不代表他在这场对峙中败下阵来,他只是发现了一件事,一件叫他惊讶不已、迫切想要得到证实的事情。
“你……”他的语气不掩诧异,甚至惯常面无表情的脸上也透出几分讶色,“你,学过媚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