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2)
但,杜四……
苏肃的眉头又皱起来。
那个人,就比香菇好对付么?
“卓公子……”就快要走到小镇边缘时,杜四爷突然开口,“似乎大意了。”
公子脸上的笑容连颤动都没有一下:“如果是这些正在围上来的……打手,本公子倒是觉得杜四爷更大意些。”
“怎么说?”杜四爷眯起眼睛,向后退开了半步——他不会武,一丁点都不会,事实上,他只是个商人而已。
“杜四爷难道就从来没想过,本公子也是会武的?”公子露出个近乎惊讶的表情,“本公子可从未说过自己只是个文弱书生啊。”
杜四爷哑然。
杜四爷不是武人,但他的眼睛堪称慧眼。
从见面到方才他一直在观察面前这年轻人:这样年纪手中就握有一方强大势力,这绝非凡人所能为之事,他手下的人是屈服于什么?财?还是权?又或是别的什么……
对于卓立卿身份地位的所有的可能性他都想过,但唯独没想过这年轻人有可能会武,在他看来,相较于苏肃、那四个怪异的童子、乃至于卓府之中的任何一人,被唤作“公子”的卓立卿都是最不可能会武的一个,比起武者,他身材太过纤瘦,面无血色,呼吸粗重,脚步难说沉重,却也绝不轻盈……
这样的人,会武?
杜四爷不由得又向后退了两步。
他看不透卓立卿。
如果卓立卿当真会武,那么他的伪装就好得太过了,而且,由“卓立卿会武”他能直接推断出某种可能:他的手下,是屈服于武力的。
这推断若是不假,则卓立卿的武力甚至高于苏肃,因为他看得出来,苏肃对卓立卿的服从绝对发自内心。
他紧张起来,心中感到了畏惧:他有可能惹上了了不得的人物,而此时,他正在做一些让这个人物更加不快的事情。
但是……等等,谁能保证卓立卿说的就是真话呢?
后退的脚步停顿了下来,看着逐渐围紧的打手,杜四爷放缓了呼吸,尽量平复加速的心跳。
或许这只是一个计策,杜四爷想,只是在面临绝境时,不得不用以迷惑对手的伪装罢了。
“杜四爷是要赌吗?”公子的目光没有分给打手一丝一毫,他仍然看着杜四爷,脸上的笑容平静如昔,“赌本公子只是虚张声势,其实根本一点武功都不会?赌本公子是用其他的手段招揽了那样一批手下,让他们为我一个病弱之人所用?”
杜四爷不说话,他默默地、努力地计算着各种各样的可能——但有一点他毫不怀疑,那就是此刻自己已经彻底得罪了这个看不透的卓立卿,就算他做这一切的起因合情合理,但——江湖人,不讲道理的太多了。
最后他发现,自己要做的选择怎么看都还是一场赌博。
问题就在于:他要赌吗?不,应该说……他要怎么赌?
苏肃提着刀走到门边,想了想,还是把那把对于小镇居民而言太过罕见的四凶纹刀交在童驷手里:“告诉赵瘸子,单独准备公子的晚饭。”
钻入鼻腔的是属于泥土和青草特有的气味,身下的地面微微有些潮湿,手指抚过,能感到草叶锋利的边缘,还有阳光照射的热度。
公子睁开眼睛:“杜四爷,果然还是赌了。”
不远处传来稚嫩而又老成的声音:“你如何知道他会赌?”
公子一愣:“……前辈?”
鬼童子的脸倒着出现在公子眼前——他站在公子头边,正俯身看着公子——公子眨眨眼睛,却只见鬼童子的笑容更大了些:“卓立卿……卓公子,怎么,很意外吗?”
公子默然半日,忽而嘴角一勾:“真丢脸啊……晚生刚才,居然真的觉得意外……不过前辈,究竟是何时与杜四爷见面的呢?而杜四爷,又是怎样才请动了前辈?”
鬼童子向下凑了凑:“你就没想过,杜四爷根本不是被那个苏肃捉来的?”
公子恍然:“原来如此,难怪前辈别处不去,偏生到了晚生家里。”
“你就不问为什么?”眼看公子恍然过后便没了其他反应,鬼童子不由讶异起来,“六扇门为何盯上了你,你就一点也不奇怪?”
“前辈想知道?”公子动了动手臂,撑着自己慢慢坐起来,“晚生自然会解释,但……在那之前,能否请前辈带晚生去个暖和些的地方?”
鬼童子脸色古怪起来:“暖和?你怕冷?”
公子坐稳,微皱着眉头掠去发梢沾着的草屑:“前辈知道子夜歌,如何却不知晚生恶疾缠身?”
“我……”
鬼童子话音方起,附近便响起几声尖锐呼啸,数十支三寸来长的短箭自草丛中疾射而出,箭镞经过叶隙间的光束,反出锋利刺眼的光芒。鬼童子瞳孔一缩,待要上前去拦时,已是来不及了。
短箭向一个人而来,而那个人坐在原地,只是微微抬起了头,淡色的眸中映出尖锐的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