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白苹洲(1 / 2)
听宗震说,小禅要回少林呆几天,临走前留了个字条给我。
大致意思是,手头的银子钱花的差不多了,回去找炎一老头子要点钱,回来再继续挥霍云云。
叫我安心好好养伤,千万记住,沉烟下山之前不要冒然出门。
倒不是因为害怕她,也不是因为我打不过她,而是怕节外生枝。
原话是“薛姐姐,宗震这小子你就不要指望了,关键时候他不会掉链子,你就要烧高香去拜菩萨了,真要闹起来,他还不够你操心的呢。”
我不得不说,小禅泄露了天机,我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小禅是少林前任武僧总教头了悟大师的嫡孙,唯一的。
了悟大师圆寂之前,就把她托给了炎一。
也谈不上托孤,小禅自出世起就没见过爹娘,至多也就是叫炎一时不时的要给她些生活费,免得她一个小姑娘家,顶着这样大的一个头衔,回头还在外面挨着饿,传到江湖上去,委实有些不太好听。
宗震尽心尽力伺候了我三天,还远远达不到伺候的标准。
南宫墨从他娘亲的房里,拨了个丫头过来,每天做洒扫和给我洗漱。
一日三餐由逸尘亲自下厨,南宫墨每天早晚两次到秀山堂来点卯。
宗震也就是给那丫头打个下手,或者是递个东西给我之类的。
反正他的男主人来了,他也一样会对我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
第四天,我已经基本痊愈,不再需要人照顾了。
宗震被我撵了回房,省得一看见他就心烦。
逸尘有意把老宅子倒手卖出去,已经找到了买主,也谈妥了价钱。
南宫墨晓得了,又在秀山堂里跟他大吵了一架,两败俱伤,我也插不上手。
听南宫墨说,过几天他要在奉元城里新开一家票号。
怕到时候忙得不可开交,会过不来,问我可愿意天天见到他吗?
我连忙摇了摇头,以表示不愿意,未果。
我真怀疑,既然我说的话一点作用也起不到,他为甚么还是总喜欢问我呢。
不多时,照旧是自作主张,安排人送了一套铺盖到我的房间里来。
自顾自的,在碧纱橱隔开的外间,打了个地铺,美其名曰叫我多看他几眼。
我很无奈,我觉得在这一时空中,我和南宫墨始终是没有办法正常交流的。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又翻了一回身,还是睡不着,索性披了外衫出去转一转。
经过外间的时候,意外的没有撞见南宫墨。
他的铺盖还是维持着送来时的样子,叠的整整齐齐,丝质的枕套光泽度极佳。
夜色渐浓,秀山堂前的回廊里弥漫着薄薄的雾气。
只有一盏八角玻璃宫灯,幽幽的挂在廊檐上,静静的散射出微弱的光亮。
后院里隐隐有女子的啜泣声,和男子低沉的嗓音。
秀山堂是南宫家众多后花园中,用来待客的其中一处,地偏人又少。
别说是在夜里,就是在大白天,每日里也很难见到有活人进出。
因此,先时把我和宗震安置在这里,就是想要让我觉得人少,安全。
可现如今,明摆着的事实发生在眼前,可真叫我不知如何应对才好。
夜里的凉气渗的人发冷,我紧了紧披着的外衫。
心道,反正也睡不着,干脆避在拐角处听戏好了。
那女子的声音,我听了第一个音,就会知道她是谁。
自然是我素日里最厌烦的沉烟,她那标志性的高音,就像个喇叭。
只听她道:“墨,你,你怎么才来呀,我,我都等你好久了。”
南宫墨,压着本就低沉的嗓音道:“有甚么话直说好了。”
沉烟碰了钉子,顿了顿才道:“也没甚么要说的,要不要到秋池馆去一趟?”
“不去。”
“我听说,你今儿才搬到这里来的,只有一床铺盖,多不方便啊,还是到我那里去好了。”
南宫墨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沉烟愣了一会,瞬时飙着高音破开嗓子大哭起来“墨,你真的要撵我走吗?你……”
哭声只持续了几秒钟,便戛然而止。
南宫墨的声音又传来:“你给我放明白点,少撒泼,走也要走,不走也要走。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把命留在这里。”
高音变成了死寂,死寂变成了抽泣,那声音里有不甘和恐惧。
我这厢尚未定神,南宫墨那厢已迎头走了上来。
我一激灵,连忙转身,快走了几步。
不管怎样说,听墙角毕竟不能算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那男子在我身后,又轻又诧异的叫了声:“慕藻?你怎么出来了?”
我的一颗小心肝,咯噔一声卡在了半空中。
深呼吸了两回,终于还是转过头来,微微笑了笑说:“南宫公子,散步啊?”
南宫墨边摸着鼻尖边道:“我以为你已经睡下了。”
我笑了笑道:“嗯,这些天睡得多了些,一时睡不着,就想着出来走走。”
他道:“那你都听见了?”
我正不知如何接话,沉烟已小声啜泣着以帕掩面转过了拐角。
她那小巧的下巴上,有三个修长绯红的手指印。
左眼下方略微有些淤青,一张粉脸上哭得梨花带雨。
她瞧见我,温顺的眸子里霎时燃起了愤恨,我要是没看错,还有一线杀机。
我望着南宫墨轮廓分明的脸,尴尬的笑着说:“那个,宗震弄丢了东西,已经找到了,我先回房了,回见。”
沉烟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南宫墨下午才刚搬过来,晚上她就跟来了。
距离南宫墨和逸尘定下的,她下山的时间,还有三天,明显就是来求情。
那个邀请南宫墨去秋池馆的建议,用意也很明显,就是想最后再博一下。
我再一次相信了小禅说的,叫我不要在她下山之前遇到她。
只剩三天了,三天一过万事大吉。
说实话,我有些盼着她快点去死了。
南宫墨回来后,只是静静的坐在我床前的桌子旁喝茶,一杯接一杯。
我也不好挑起话头,也不好说些甚么,就只有望着他的侧脸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