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染轻弦(1 / 2)
阳间一年阴间一天,我离开桃都山前,听察查司提过,说这一回一共有八个生魂需要查看,想来这一个生魂能够排名在第一,自然是情有可原的,大抵其余的几个或许不像她,还有较长的阳寿,或许只需要极短的时间就可以了。
反正我不着急,素日里在桃都山也是办案,现如今来了阳间也是办案。
对于我来说没分别,我和案子之间有不解之缘,只不过是换了办案的地方。
那黑衣人生得高大结实,大约有一百九十几公分,给人一种孤傲的感觉。
他的话很少,总是跟在小姐的身后,眼光永远是一眨不眨的,追随着小姐的身影,小姐在哪他就在哪,小姐让他往东他绝对不往西,小姐让他坐着他绝对不会站着,简直比府里的小黄狗还要听话。
小姐对他的信任日复一日的增强,老爷出面都摆不平的事情,只需要他哄着小姐到花园里转几圈,再说上几句,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后来又有一日,不晓得是甚么原因,小姐闭了门,一个人在房里哭得厉害。
老爷施了九牛二虎之力,也仍是敲不开门,只得站在门外吃闭门羹。
老爷无法,只得差小厮叫了他来,那黑衣人双膝跪在小姐的门外,一眨不眨的盯着房门,欲言又止的叫了声小姐,房门应声而开。
小姐开了房门,他一路膝行的到小姐的脚边,低着头道:“小姐这是怎么了?”姿势很谦卑,就像是膜拜天上的女仙:“小姐哭了我心疼。”
结果小姐真的就不哭了,跟了他去花园里转了一圈,回来后心情大好。
又一日,小姐身体抱恙,病怏怏的半躺在床上,不肯吃药。
府里的一众丫鬟小厮们全都傻了眼,没人劝得动小姐吃药,也没人愿意再去碰钉子,老爷遣散了不少人,口头发了个命令下去,谁若能劝了小姐吃药,赏银三十两。
那黑衣人从厨房里端来药碗,一步踏进屋子,就着碗边吹凉了药汤子,喂小姐喝药,小姐嫌药汤子苦闹别扭,孩子气的躲进被子里,无论怎么劝就是不喝药,眼看药快凉了,他掀起被子,就着药碗含了一口,嘴对嘴的渡到她的口中,几个回合之后,药碗很快就空了,他又从口袋里掏了块糖出来,剥了喂给小姐吃,小姐的脸上绯红一片。
黑衣人不要赏银,黑衣人每天亲自上阵监督熬药,每天亲自上阵给小姐喂药,小姐的病好的很快,后院里扫地的婆婆说,这府里怕是快要有喜事了。
小姐病一好,每天都要拉着他,在池边弹琴。
荷塘里的荷花摇曳生姿,小姐的身后永远立着一袭黑衣的他,两人的身影在石桥上交叠在一起,和谐的自然。
一连两日,府里来了两位客人,老爷和他们有说有笑,前厅里好不热闹。
黄昏,小姐弹完琴刚好路过前厅,站在门外听了一会,一脸惨白的走了。
后来,小姐就开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里,谁都不让进,谁都不搭理,就连丫鬟们送去的饭菜,也是原封不动的给退出来。
这下子可急坏了老爷,老爷早年丧妻,这闺女本就是捧在手心里面的夜明珠,若是因他照顾不周,导致闺女出了甚么岔子,他怕是泉下无颜见夫人。
老爷又请了黑衣人,黑衣人跪在小姐门前一天一夜,求小姐吃饭。
一夜寂静无声,第二日一早门终于打开了,小姐苦着一对哭肿了的杏眼,嗓音嘶哑的对他说:“你离开这里吧,以后再也不要回来了,我不想看到你。”
他跪在门前,盯着小姐的脸好久,直到那房门重新关上。
我在他的脸孔上看到了死寂,就像是他弄丢了最心爱的东西。
之后有好几日,只要是路过小姐院子的人,便都能看到他跪着的黑色人影。
这是他第一次违背小姐的吩咐,擅自做了决定没有离开。
一跪又是两日,有人悄悄给他放了饭菜,他也都是目不斜视的动都没动。
自那以后,他就被小姐彻底嫌弃了。
走路时,他跟一步小姐退三步,看书时,他端茶递上小姐起身走人,出门时,他抬手要扶,小姐却绕开他自己上了马车。
私底下关于他的各种谣言满天飞,看得老爷干着急,却不敢直接挑明。
秋风瑟瑟天气转凉,直到某天,一乘八抬花轿抬进门,一切才有了答案。
大红的花轿停在府前,周围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小姐被打扮的一身大红明艳照人,呆呆坐在闺房中,美艳的脸上心如止水。
小姐坐在花轿中,被抬到镇上最有钱的刘府,府上人头攒动宾客寒暄。
小姐蒙着盖头被搀扶着,一步步如履薄冰,额头上已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只听耳边响起,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拜……
拜字后面却没了声音,小姐的身子顿时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满堂宾客犹如被静止的画面,霎时无声,视线全部集中在一黑一红两个人身上,扯下盖头的小姐笑颜如花眉目含情,而黑衣人却一脸冷峻,唯独那眼神温柔如水。
宾客们只看到这一幕,两人便化作一道影子,凌空跃上院墙,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紧接着刘府就是一阵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远处,黑衣人怀中的小姐娇嗔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黑衣人深情的望着她:“有你的地方就会有我。”
在连绵起伏的群山深处,有一处山峰,树木茂盛郁郁葱葱,山间升起袅袅的炊烟,隐约可以看到还有一处小木屋。
屋内暖意融融,小姐穿着大红喜服,勾起唇角微微一笑,眼神透着些许顽皮,红唇微启,乌黑的长发披散开来,蜿蜒在上好的绸缎面上,一室春光旖旎。
我正看着,眼前突然一黑,不晓得被甚么东西给挡了。
我不满意的嘀咕了两声:“这谁呀!办案这都是常有的事,这做甚么呀!”
楚江王微冷的手指,更加用力的,压在我的眼睛上,我看不到他,却能闻到他身上的幽幽冷香:“非礼勿视,神荼姑娘还是回避的好。”
我无可奈何的在他手底下冷哼了两声:“二王爷,我是鬼不是人,伦理道德甚么的,还是留给生魂们去听吧,你这样子做不是妨碍我办案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颇谦谦君子:“男女授受不亲,卑职是替姑娘着想。”
“我……”我一个我字还没说完,就听到粗重的喘息声,然后木讷的问他道:“怎么了?是谁受伤了吗?我刚听到了男人的喘息声,二王爷你没事吧?”
楚江王淡淡的笑起来,把我又往他的怀里拉近了一些:“不是我。”
“那是察查司大人有事吗?”
察查司还是一派公正严肃:“也不是我,神荼大人不必多虑。”
我好说歹说,好不容易才劝的楚江王,把压着我眼睛的手指挪开。
屋子里一片水气氤氲,显然是小姐刚刚沐浴完,但是床上一片混乱,显然又是刚刚发生的事我不知情。
黑衣人伸长的手臂从小姐的身后揽住她的腰,整个人半靠在娇小的身体上。
嘴唇印在她白嫩的脸颊上,眼神幽深,小姐的俏脸顿时染上两团红晕。
小姐问:“之前我不理你是为了甚么,你现在都知道了吧?”
黑衣人:“知道,小姐要嫁给别人,小姐不想跟着我吃苦。”
小姐问:“那如果我真的嫁给了别人你会怎么做?”
黑衣人:“我会一直跟着小姐保护你。”
小姐问:“那你就从来也不担心,如果我要跟别人……你会怎么样?”
黑衣人:“想过,我会阉了他!”
小姐问:“你以为我是不想跟着你吃苦,才要嫁给别人的吗?你觉得我嫁给别人会幸福吗?”
黑衣人:“在江湖上漂泊无依的生活不适合小姐,锦衣玉食才适合小姐,这是我给不了的。”
小姐问:“那为甚么后来又抢亲了?”
黑衣人:“我看到小姐拜堂时发抖,一时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