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依旧针尖对麦芒（1 / 1）

我们的队伍刚刚到国宾馆所在的街道上，就看见另一边迎面而来的刘应和太子，以及策马并肩而立一袭青衣儒雅俊逸的段淳一。太子微笑着和胡丹点头问好，待看清彼此的众人，都相互拱手致意。只有刘应一脸清冷，望向他们身后，直到我从轿中下来，神色才有所缓和。看来这次两国都派了重量级的人物来访，这下就更好奇他们带来礼物的同时，还带了什么目的来。

一行人下马，将胡丹和段淳一让在前面，他们两人从服饰上就能一眼区别出南北之差。胡丹着了一袭玄色袍子，上面用金线绣着一只展翅的雄鹰，袖口领口都滚了一圈白色绒毛边，头上扣了一顶圆礼帽，脑后垂着两根油亮的辫子。他肤色偏黝黑，五官刚毅俊朗，笑起来两个酒窝很深，让人容易产生想亲近的错觉，目光四下一望，总让我想起胥都草原上他睥睨山河的那种霸气。

段淳一也是典型的民族风格，青底布面上绣了百鸟纹图案，袖口和右衽交领处都是巴掌宽的黑色条幅镶边，金线勾勒出蜿蜒似藤蔓似花朵的纹路，隐隐透出一种贵气。面如冠玉，眉目如画，眼神深邃，望向你总带了一种探询之气，让人有种禁不住就想多说两句的感觉。

国宾馆亦是按照行宫的标准来建造的，前后分散着十多座院落，亭台楼阁俱有。我们坐在主殿内，一边品茶，一边闲聊，等宫人安置好物品和他们的随从。这里除了太子和胡丹是第一次见面，以及刘卓是第一次见段淳一，其他的均在各种场合打过照面。算起来与这两位都私下有过交情的只有我了，只是段淳一不知道当日护送他出青州的是我，要果下马和藤甲的也是我。

不过他还惦记着青州被扣留的一箭之仇，专挑刘应不爱听的来聊，也是个笑里藏刀的高手，明明说的是坏话，却偏偏一副眼底眉梢都是关切的模样。“听说晋王大婚了，为何娶的不是和乐郡主？”

刘应更绝，直接来一招四两拨千斤，把问题又抛回去“段王爷消息真是灵通，足不出户都知道本王与和乐郡主的所有渊源？”

太子和刘卓俱是一脸惊讶，都在疑惑他为什么会认识我。他方觉自己失言，虽说在座的不一定不知道他秘密潜入青州一事，可毕竟不是能放到台面上的事。尴尬一笑道，“旅途劳累，一直没睡好。原本是想跟和乐郡主问好的，也曾听说晋王妃身体不太好，想问候一声，脑中想着两件事，说出来就合成一句话了。诸位见谅！”

“也不算说错，本王娶的是侧妃，这正妃之位也非她莫属！”刘应一脸正色地看着我道，其他人瞬间表情各异，太子低头喝茶，刘卓放在椅子上的手突然用力收紧，胡丹却是笑着抿了一口茶，恍若未闻。段淳一一副看笑话的模样，他一向聪明，猜也猜得到刘应和我的亲事受了阻。

我把玩着手里的青瓷茶杯，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们，颇有搭台看戏的感觉，刘应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太子在这时候轻笑一声，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本宫这义妹深得父皇宠爱，容颜绝伦，娴雅聪慧，怕是历史上诸如王昭君之类的美人也不及她。估计父皇也在擦亮眼睛替她寻觅配得上的夫君吧。”一句话似讥似讽，说得模棱两可，听得我都皱了眉，为何单单选了一个和亲远嫁的王昭君与我做比？

宫人来报一切都安排妥当，我们的任务就算圆满完成，四人一起请辞回宫去覆命。恒帝的意思是今天旅途劳顿就让他们好好休息，明日会设国宴款待他们。

先是早朝，早朝过后带领文武百官接受各国使节参拜，呈送礼品和国书，国书上一般会简明扼要地写出要商议的国事，细节会在接下来的日子由使节和恒帝或恒帝派出的大臣商议。我因不用出席这样的场合，得空去了寿康宫，回来的路上就听见宫女们在议论，好像是韶南送来了一位和亲的公主，点名要嫁与晋王为妃。

此时才彻底明白昨天段淳一为何会笑得那么有深意，心想这八成是他跟大理王建议的。难怪昨日他听见刘应信誓旦旦说正妃之位非我莫属时，不予置平，估计就是在等着今天在朝堂上看刘应的笑话。一群宫女见是我过来了，立即噤了声，齐齐跟我行礼道，“郡主吉祥！”

我负手踱步过去道，“接着说下去。”

一个大胆一点的宫女嗫嚅着道，“皇上没等王爷反应，就跟硕亲王说‘既然韶南与大原以和亲修好，那也应当和胥野结一门亲，朕的公主尚且年幼，就从宗室中挑选一女嫁与塔里王可好？’”

原本与帝王和亲非公主不可，恒帝此举也十分合理。韶南的公主照理说不嫁皇帝就应当嫁与太子，谁知却直接跳过他们指名要嫁与晋王，就不得不让人怀疑晋王是否就争位一事与他们达成协议了。段淳一此举定会在朝野内外掀起一场不小的风波，这会不会就是他目的所在？

“塔里王怎么说？”我微微皱眉，韶南亲送公主来和亲，诚心比过胥野，恒帝此举无非是在给他台阶下。

“王爷说此番是来给皇上祝寿的，当先以皇上为尊，他的事可稍后再说。最后皇上说就晚间国宴上再议，现在在接见各州贺寿的使者。”那宫女颤巍巍地答了一句，在我挥手间和同伴飞也似的退去。

回到神女台也听见四喜翠竹和小宫女们聚在一块儿，讨论今日盛况。使节的礼品队伍，从宫外的街道绕了一个圈排进宫里，络绎不绝地来来去去。百姓们都夹道欢迎两国使者，以及各州祝寿的代表。现在宫里宫外都在谈论两位王爷的英姿，尤其是皇上说要挑选宗室之女和亲胥野，待字闺中的女子都沸腾了。还有人在默默期待淳一王也能获得和亲的资格。

听说硕亲王已经拟好了名册，派了画师去各家，得了消息的人家都忙着去中州最好的成衣铺挑选新衣。不禁在心底感慨，自古远嫁和亲都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如今看那些贵族少女的反应，就知道长得好看是决定性因素。也对，他们两个一个看上去阳刚威武，一个俊逸儒雅，都是少女们喜爱的类型。

应该会挑选一些人来献舞吧，看来今晚的国宴热闹了。我轻笑着想象出一幅百美争艳的画面，这胡丹还真是好福气。因说好会在国宴上讨论事情，所以我肯定是以修仪的身份出席，哪知未时元喜来传口谕，让我准备晚间的琴曲。我疑惑，“是要让我献艺吗？”

他笑得慈和，“我的郡主，这国宴说起来是招待他们，实际上也是与两国的一场比拼。圣上听说那个韶南的公主会献舞，塔里王也带了歌舞队，所以今晚你既是修仪又是郡主。”

“那皇上有没有说弹什么曲子？”若不能推却，就积极应对，这是我一贯对人对事的态度。

“皇上说了，物以稀为贵，一曲足矣。郡主技艺超群，你看着办就好。”他说罢就退下了，留我一人惆怅。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