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秦殊最擅长煞风景(2 / 2)
哪知他这一去,把自己也给卖了,还开了大原史上一个先例,未成年封王先立妃,被世人传为一段佳话。当然,关于这年桃花宴的种种,我听到的时候,都是后话了。
酉时的时候,四喜跟着翠竹去掌灯,我站在回廊处,看见有人过来,是个面生的老太监。见我靠在廊边,唤了声姑娘,给我行了一礼道:“老身是万岁爷跟前的元喜。万岁差老奴来问姑娘可否记得桃花树下之约?”
我想起那日给六姐弹琴解闷,在御花园遇见恒帝的时候,他确实说过等桃花开了,再给他弹一曲。当时以为他是说的桃花宴,没想到是单独相邀,人都来了,就走一趟吧。于是对元喜也福了福,“烦请公公稍等一下,小女取了琴就来。”
“不用了,万岁爷此刻已在御花园,东西都替姑娘备好了。”元喜笑脸盈盈,让小太监挑了宫灯在前面引路,我也跟了上去。
琴是好琴,光古琴就有一把绿倚,一把焦尾,还有几把出自当代名匠之手,旁边还靠了一尾琵琶。
我朝恒帝行了礼,目光流转在琴和琵琶上,有些茫然。他执了白玉酒杯,温和地笑着,在这满园宫灯映照下,目光有些迷离,他说:“不知道你习惯用哪种琴,所以都备了。听闻你弹琵琶也是一绝,今日可否赏光给朕也弹一曲。”
我望着他身后挂满宫灯的桃林,这十里桃花,芬芳弥漫,可眼前的人,却愁肠百结,满腹心事的样子。觉得上次那《桃花朵朵开》不甚应景,怕徒惹是非,还是先问问好,“皇上是要听上次的那首曲子吗?”他点点头,我就顺手抄了琵琶,准备换种风格给他听听。
一曲终了,他仰头喝尽杯中酒道:“你倒是什么乐器都不忌,朕还不知道,用琵琶弹出来,又是另一番风味。上次你说是青州听来的民谣小调,知道是出自哪的吗?”
“实不相瞒,这是臣女师傅教的,是她家乡的小调。”鉴于面前的是一国之君,掌握着全天下生杀大权的人,虽说的确是青州听来的,这说辞不算欺君,但总觉得他想知道出自何人之手,便照实说了。
“哦。”他眸子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大笑起来,“你师傅还真是至情至性之人,这样的曲子,都敢教给你。”
果真和他们一样,也认为这是淫词艳曲么?我眉头一皱,跪地请罪道:“皇上恕罪,臣女和师傅一样,认为音乐就是一种可以表达情绪,舒缓心情的艺术,听着开心就好,没想过那么多。”
“是不用想那么多。起来吧,朕又没怪罪你的意思。看着夜色,美得醉人,你也不要辜负了,你再把你听着就会开心的曲子,弹来听听。”他起身,踱步像桃林走去,微风拂过,花瓣纷纷扬扬落下,他微阖着双目沉醉的模样,倒让我想起师傅在雨天临摹纳兰词的场景。
一音顿出,却是纳兰的饮水词,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想起刚刚他吩咐的要听开心的曲子,又停住。他愣了半晌道:“朕的西月妃也爱弹琴,虽不像你这般天赋超常,能用音律通人心境,却自有一番论理,让人反驳不得。罢了,朕也不拘束你,想弹什么就弹什么。”
刘应时常说我是个惯会煞风景的人,通常容易做些不合时宜的事情,比如我现在对着一林子桃花,却弹唱起了《茉莉花》。然后被恒帝那一句,“你是在提醒朕‘好花堪折直须折,莫待花无空折枝’?”给噎得呛住。
终于定下神来,战战兢兢地坐着,挑了两首中规中矩的曲子,行云流水地探着。恒帝就着曲子,看着桃花,自言自语道:“月儿,这世间还真有人能这般像你。若朕醉了,就当是梦见你了。这么多年,你既然在,为何不来找朕?”最后慢慢滑到在桃树下,枕着花瓣睡去,我轻轻唤了声皇上,没应答,元喜过来,差了个宫人送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