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 2）

“……呃？！”她被问得惊愕，最后只是无奈地笑了笑，解释，“是啊！他是个很单纯的人！”

虽然早晨起来时脑袋里像锔子锔开一样的疼痛几乎要了她的命，但在渐渐复苏的思维中，小娴还记得，为了避免母亲不必要的怀疑，她只让斯南送到离家相对较远的路口，然后循着清亮的夜月在地面上泻下的微弱的光走回家。

回到家已经将近十一点。

刺骨的风，在寒冷静谧的夜晚来来回回，放肆地咆哮着。好像要把一切都扯碎，一瞬间分崩离析的，包括思维，和冗长的记忆。

或许真是累得骨头散架，困得眼皮打架，她没吃子诚拿来的饭，一粘上床就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像是死了一样。

春节期间，家里既不待客也不去走亲戚，自从父亲赌博惹来近百万的债务后，除了每年年底来讨债的人，几乎不会有人愿意没事踏进这个被上帝诅咒的家庭半步。

对！墨家是个被上帝诅咒的家庭，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

自然而然，她也觉得是这样的，一点没错！

为了维持生活，她不得不在每个假期里打工赚钱，而繁重的课业再加上酒店服务生和便利店小姐一日十二小时的工作，她确实累得快崩溃了！

这个一如往尘的寒假，没有好好睡上一觉，好不容易偷懒，在十二点之前上床睡觉，梦里却依旧是那个可怕的场景！

被烈火烧焦的云，被点燃的天堂，以及一直向她的位置滚滚蔓延而来的满眼的血红色！

世界没有一片干净安全的地方。肮脏不堪的荒野，一寸寸缠绕在她赤裸的脚背上。空气中隐约浮动着的炙烈的焦油味令她的肺叶渐渐僵硬，最终难以呼吸。

没有被上帝眷顾的地方，任其荒芜，黑暗，恐慌，而死神带着痛苦来临，肆意的倾注一切你无法想象的，罪恶的东西。

漫长漫长的梦境，一遍一遍不安地重复着，重复着，像紧紧贴在湿冷的墙壁上的青苔，挥之不去。

大概在凌晨六七点的时候，可怕的景象如潮水般褪去，渐渐地，不着痕迹。

她记得那时有人小心翼翼地旋开掉了大半青漆的门锁，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边，他安静地看了她睡着的样子很久，俯下身在她额头上亲吻了一下，说了句什么。

即使还在沉沉地睡着，小娴也知道那个人就是子诚。

他是个干净清爽的人，他的吻带着任谁也无法取代的关怀和细心，这份感觉来自于毫无杂质的，相依相偎的亲情。

亲情是任何一种感情都无法取代的，至少小娴认为她和子诚的关系是她这十八年来最大的安慰。

通常被她拉着的灰色窗帘不知何时被拉开一条缝隙，温暖的阳光穿透纱窗漏进来，在光与影的交叠处，可以看见在空气中安静飞舞的，小小的尘埃。

房间里，清明许多，终于不再显得沉闷而阴暗。

破旧的书柜里，整整齐齐放着大量的书籍，床的对面，安置着一台多年没动用的黑白电视，用纯白色的镂空丝布盖着，以免积灰。

记得前一天房间还很凌乱，纸屑杂物堆了一地，想必早晨子诚已经进来打扫过，他从来都这么乖这么勤快。

在唇角勾起幸福安静的笑，她随手披了件白色的羽绒服下床。

桌子上飘来的饭菜香味让小娴一天没进食的胃痛苦地痉挛起来。

她抬手轻轻压了下胃部，痛苦地蹙了蹙眉，提起筷子，只动手扒了几粒米饭就再吃不下去任何东西了。

这该死的胃！早不痛晚不痛，偏偏只在关键的时候发作！昨天要不是突然胃痛也不会把红酒散到桌子上引来这么多麻烦。

伸手狠狠敲了下胃部，她低着头小声咒骂着，也不知是咒骂上帝的不公平，还是咒骂自己不够争气？

这不敲还好，一敲，胃部传来刀剐般排山倒海的疼痛，刚刚下咽的米饭从喉咙里势不可挡地冲上来，一粒不剩全吐在了惨白的瓷砖上，她低头看了一眼，忽然觉得愧疚而可惜。

吃了将近三年的白色药丸居然还有这么好的功效，这让小娴诧异不已。不过好在它还能在发作时止痛，减轻一点腹中撕裂搬的疼痛，要不然换新药又要加价，以现在的家庭状况还不如把自己给买了，免得花钱治病。

白白浪费！

她微微自嘲，笑中带着点冷酷，微挑的唇角却像飞旋的落樱，绝美无比。

将饭菜原封不动拿到楼下的厨房，然后又拖了双棉布鞋“嗒嗒嗒”的上楼，准备复习学科知识，应付明天下午一点半开始的回头考。

走到房门口，听到林静英的房间里一阵“砰砰啪啪”的声音，小娴下意识的侧过头看着苍黄色的门，微微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