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的观念3（1 / 1）

她忽然哀怨道：“自从爸爸离开后，我总感觉自己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

“怎么会？至少还有你妈妈和亲戚朋友。我想也许是你爸爸的离开给你太深的沉痛了，其实你身边的亲人一直都在关心着你。”

“不是的，没了爸爸以后，我在家里真的感觉不到半点疼爱。”她不给我机会开口，接着说道：“我自小就身体不好，医生说是我妈怀孕的时候保养得不好，导致我天生的虚弱。以前老是大病偶尔小病不断，就最普通的，一个月有两次感冒是不足为怪的，所以打小她就不是很喜欢我，因为她常常得离开麻将桌来照顾我。她总是有很多怨言，可这并不是我的错，我之所以会这样还不是她造成的？直到近两年我身体才稍有好转，抵抗力较以往强了点，但医生还是建议我需要常吃保健品。”她从兜里掏出一小瓶药片，说：“你看，这是维生素，我的必带品。我的包从来都不愿让人看，因为朋友们出门都带着一包化妆品，而我却兜着几瓶药。我妈常说，别人是吃饭长大的，而我却是填药填高的。”她转过头对我一声苦笑。

我长叹一声，肆无忌惮地摸着她的手背，以示同情。可奇怪的是，我心里却有一阵莫名的欢愉。转念一想，不禁大为羞愤——听着别人的悲惨故事，满脸同情之色；摸着人家的芊手，却在悄无声息地暗爽；这岂非是人面兽心的最好诠释？所幸火光彤彤，掩饰了我泛红的脸色。

思思继续说道：“别人跟自己的妈妈总有聊不完的话，而我跟妈妈却没有多少话可聊，反倒是我爸，他虽没有太多话，却总是会听我说，无论我说多久，两个钟三个钟都好，他都会一直听我说。可是爸爸不在了，我的话只能憋在心里。”她呆呆地望着前方，一脸惆怅。远处群山缅邈，仿似潋滟的水波，无限伸展，深邃而神秘而空洞，极容易让人怊怅若失。

思思轻轻叹了口气，接着道：“爸爸百日后，我哥的女朋友家催促他们赶紧结婚，因为他女朋友已经怀孕了，大概有一个月了。有了孩子要赶紧结婚，本是理所应当的事，可他们家一开口就要十万聘礼，对我们家来说，这婚实在是结不起啊。不知道婚姻什么时候变成了一种交易了？有十万就结，没十万就不能结，哼，都说感情是无价的，我想对于他女朋友家来说感情是廉价得不好意思说出口，一旦说得出口，那必定是高价。高价对很多人来说等同于无价，实在是出不起。我们家工厂倒闭，加上我爸的医疗费用，几乎就快倾家荡产了，哪里还出得起？本来有辆车子，原打算是给我哥结婚时撑脸面的，可女方说车子是必备的，要不是有辆车子，聘礼还不止这个数呢。找媒人去砍了几次价，他们始终立场坚定，十万，一分都不能少。我妈和我哥的立场更坚定，就算家里条件不允许，想尽办法也要把这婚结成。我妈是爱孙子，我哥是爱她女朋友，你知道他们爱到什么程度吗？他们爱到可以牺牲我。”说到最后一句，思思的语气显得很是悲愤。她从地上拾起一段枯枝，用力掷向火堆，顿时火星四冒。

我忍不住要为她分担痛苦，便气愤道：“这太不公平了。”本以为能得到她一个感激的眼神，岂料不但没半点感激，反倒撩起她潜藏的怒火。

她甩开我的手，看都不看我，冷声道：“公平？这世界什么时候公平过？最疼我的人早早就离开了，这公平吗？同样是一个妈生的，凭什么要牺牲我去成就另一个？这公平吗？”她忽然转过头，泪眼模糊得盯着我，嘶吼道：“你说，有什么是公平的？你说。”

我冷不防被吓了一跳，忙嘘声附和道：“没公平，说公平的人纯属扯淡。”说完后觉得语气似乎还不够决然，便额外附加了一连串摇头动作，以示态度坚决。

思思终于平静了下来，缓缓说道：“公平真的不存在。我妈为了让我哥够本结婚，就想了一个一厢情愿以为能够周旋的办法，那便是先将我嫁出去。因为我一出嫁，就有聘礼，这份聘礼便可转移到我哥手上，送给她女朋友家当聘礼。她也没问过我同不同意，便四处去放风声给那些媒婆，只有一点要求，对方必须要给二十万聘礼。二十万，哼哼，也许本来我在她心目中还不值这个数，我该感激她忽然就给了我这么高的身价。她还跟我说这全是为了我好，就我这不争气的身体，如果没点家底，谁敢娶我？换句话说，如果家产不多，根本娶不起我。说得我好像天生就是富太太的命，还得感谢她给了我这样得天独厚的身体。后来，我还是被安排了几次相亲，因为我本意是绝对抗议的，所以每次我都故意搞砸，要么装得很势利，要么装得很刻薄，再不就狠下心把人家嫌得一无是处，总之就是要闹得没人愿来相亲。直到最后一次，没想到，来相亲的竟是我之前的男朋友。之前我都在极力避开他，谁成想竟会在那种场合又见到他。在他面前我根本装不下去，因为无论我怎么装怎么闹，对他都起不到半点作用。那天他真的带了二十万现金，当着我妈和他妈和媒婆的面对我说，什么都不用说了，结婚吧。你知道我怎么做吗？”

我忙紧张问道：“你怎么做？”这实在是一个无奈的举动，因为我心里早已猜准她肯定会拒绝，只不过迫于现场气氛的压力，才会“不耻”下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