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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妄之灾(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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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几个帖然答应。校长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问道:“各位准备得怎么样了?”

欧阳新兴和高晓怡相互对望了一下,而后新兴说道:“大概步骤我们是准备好了,您送来的资料我们也已经看熟了,不过还没真正体验过,只能说,希望学生们能接受我们的方式。”

校长道:“这个不用担心,一回生二回熟,教着教着就熟了。时间越久经验就越好。思思,你呢?”

思思笑道:“我OK了,我之前本来就是做这工作的,应该没有问题。不过校长,咱们学校好像没什么设备啊,但就教理论,会不会太枯燥了些?而且这样学生也很难真正掌握这方面的知识。”

校长眼睛提溜了几圈,沉吟道:“这个我也想过。这样吧,明天我去买个电子琴,你看这样行吗?咱们暂时就先用电子琴凑活着用,等我再去镇里申请,到时候再买其他设备。”

思思点头道:“行,有个电子琴就够用了。像咱们这里的环境,其实也只需要个电子琴就行,其他就不用了。”

校长喜出望外,欢愉道:“好好好,我明天就去买。嗯,刘梓德,你呢?你准备得怎么样啊?”

我尴尬地“呃”了一声,心里直打鼓。坦白说,这段时间除了要熟悉讲义资料,更多的时间被我用在了写作上面。来野村的几天之后,我决定了当时来的初衷——创造东西——选择了写作。于是我开始回忆,将以往岁月编成一本小说,但不仅仅是回忆形式,而是对成长过程的一种沉思,把无数个小社会合成一个人成长的结构,让曾经影响过我人生的人们再次在我的人生里打滚一次,而他们,已在我心里变成永恒的色彩。所以,本来打算向曾有行业经验的思思讨教有关于教书的心得,却因为回忆的一发不可收拾而一直延宕到今日,林林总总,懊悔不已。校长一问,我才深醒自己也只能羞傍人。而事实上,我只是对这工作没把握而已,同时也是因为我有足够的认真。最后只能心虚答道:“我有准备,但••••••”

忽然,屋外传来一声霹雳巨响,接着,雷声络绎不绝,彷佛整个天空被炸开了似的。紧接着,豆点大雨无数注倾泻而下,倾盆而来。怪在雨先而风后至,雷雨就绪后方才叱咤起暴雨狂风,乱扫乱冲。众人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时间回不过神,只呆呆看着窗外,等到雨水浸湿了窗边的桌凳后,欧阳新兴才大嚷道:“赶紧关窗啊。”瞬间,屋里的人四下窜走,纷纷跑回房里关窗挡雨。屋外雨滴潋滟,模糊了整个世界。就在这时,忽听一声喊道:“不好了,曾芳家的屋子坍塌了。”接连数声,喊叫得甚是情急。众人急忙冲到门口,只见外面的世界已是茫茫荡荡的一片,黑夜中充斥着骇人魂胆的巨响。曾芳挤开站在前面的茹见美和校长,奔向雨中,呆呆地站立在她家门前,空中划过一道闪电,映出了她可怖的脸色。众人此时也紧跟其后,跑到了曾芳身旁,看着已经塌下了一半的竹木屋,另外一半在风雨中摇摇欲坠,不时地发出吱呀吱呀的裂响。

曾芳突然一声惨叫,音色里包含着无限的哀戚之情,我相信她已经哭得不可开交了,只是眼泪被雨水冲走了。她猛地冲向前去,悴不及防地吓了大家一跳,幸好环境阻止了她的速度,被茹见美及时拉住。在两人没命地拉扯着的同时,我和张豪走上前去将她夹回屋里。刚一进屋,外面又传来一声巨响,原来曾老太太剩下的那一半摇摇欲坠的危屋也被雨水冲塌了,瞬间夷为平地。村长沉重道:“外面的风雨太大了,没办法出去救人啊。”

曾芳哭号喊道:“那怎么办?”

村长垂下头,低声道:“只能看看过一会儿风雨会不会小一点儿了。”

话刚说完,曾芳已晕倒在茹见美怀里。众人急忙将她扶上床,剩下两个姑娘守在床边照顾着她,其他众人都走到门口,预备着等风雨稍停,即刻去清理现场,看看老太太是否能无恙,虽然明知这是不可能的。

那场灾难性的狂风暴雨没有丝毫地停歇过,一直持续到天亮,门前的路已经完全被雨水浸没,足有膝盖那么深,好在屋底架得高,才免受雨水的侵浸。而曾芳的家已经完全淹没在水中,仅剩几根漂浮起来的竹子还能依稀地坐标痕迹。那一晚大家都没睡,只是呆呆地站在门口看着倾盆大雨在狂风中横冲直撞,滴滴拍打在众人身上。谁都没说话,但谁的心里都负着沉痛。曾芳醒了几次,但都被雨声催击得又晕了过去。

次日的黎明悄无声息地来了,风雨渐退,只剩下余威笞挞着屋顶,代替了鸟叫虫鸣,鸡啼犬吠所有的声音。水里间或飘过一具具动物的尸体,有狗,有鸭,有鸡,甚至连鱼也难以幸免。我们绕过这些尸体,淌着雨水,举步维艰地向老太太的屋子位置靠近。拉走了竖立在水面的几根竹竿,再举步向前,除了脚下穿流的污水,便就空空如也。我们几个甚至向周围扩大十来米范围,手脚并用,伸进水里不停地摸捞,仍是没能抓到一件有价值的东西。老太太固然已不知去向,却连半个碗碟也没捞着。村长建议大家各自回去,等他去召集村民们一块儿帮忙打捞,顺便得去查看村里有没有其他人也出了事故。

曾芳又再一次醒来,此时她脸色苍白,嘴唇发青,已是一副绵惙模样。她靠在高晓怡怀里,没表情的面孔看起来像是只比死人多了一口气。张思思端着水,一勺勺地递到她的嘴边,但有一大半却流进了胸口,思思只能放下碗,拿几张纸巾往她胸口上直拍。茹见美坐在床尾,一遍遍地问道:“你怎么样了?”却也只能成为这幅场景里不可或缺却毫无特色的音符,并未能唤醒曾芳的回应。所有人都看着曾芳,又是关切又是凄然,满腹的皮里阳秋,抑或此情此景让人言不由衷。曾芳忽然竭力撑起已经失去弹性的上眼皮,茫然地看着所有人,最后定格在校长身上。校长惴惴不安地走上前,忐忑道:“小芳,别太伤心,你••••••”话没说完,曾芳又再次晕了过去。

一天后,曾老太太的尸体在山脚下的溪边被人发现,被一根大木头绊住,一半还浸在水里,她身边还挨着几具动物的尸体。除了衣服能够依稀辨认,她已经面目全非了,身上多处还残留着淡红的血迹。因为在水里泡太久了,全身已经发软发烂,只能架着木板被抬回来。为怕曾芳见到尸体而伤心过度,所以便将尸体停放在了一间无人居住的屋里。而曾芳却不预期地过度伤心,加上雨水淋浸,很自然化地发起了高烧,无论睡着了或是醒着,总能显现出一种神智不清的状态,她病倒了,脱离现实地活着。村里唯一的医生一早便表示束手无策,因为他只有祖传秘方,并不会看病。于是我们即刻将她送到市里的医院,但因为开学在即,我们几个都有任务,只能留下大Z和茹见美在医院照顾。

这次灾难,除了曾老太太,村里其他人都安然无恙,除了个别损失些家畜,大部分家里都完好如初。但田里所有的农作物都浸没在水中,无一幸免,只有田塍上的野草还艳绿非常,生机勃发。林伟相当感慨,说他第一次种田是注定没收成的,就算没给太阳晒死,也会被雨水浸死,看来种田才是最具备高风险的工种,也是最顶天立地的工种,脚下种的,还得看老天爷赏不赏脸,唉,原本打算囤一整屋的番薯,这么一瞬间就化为泡影了。其他村民也都一样,不过比起林伟,他们才算真正的损失,那几天里,几乎没看过一张好脸色,人人都忧忡上眉,长叹短嗟。为此,我们几个私下商量,决定把第一个学期的工资替补掉学生们的学费,以照顾村民们的生活,但学校得负责我们几个的每日三餐。校长大为感动,激动得到处宣传,因为此事,才让我们看到忧心下偶尔闪现的宽松的笑容。

积水在两天后全部褪去,只留下一个泥泞的世界。我记得小时候最喜欢和石杰在这样的环境里把湿泥团成一团,然后再包上些干沙,反复拍打搓压,然后两人将泥团相互碰撞,比赛看谁的泥团更加坚硬,无论输赢,总能感到无限的欢乐。长大之后回想起,每每能衷心一笑,原来那种欢乐是纯粹到那样的无可比拟。可此刻不单是我,我们谁都笑不出来,因为曾芳还躺在医院里。况且眼下接踵而来的事情更是令我没有回忆之暇。按照野村的习俗,停尸不能超过三天,于是众人便将曾老太太抬到山脚下进行火化,因为她的情况是属于暴死,按照惯例,她是不能超度,也不能垒坟,更不能献坟的,骨灰还不许土葬,只能摆放起来。

火化过程大概是半天时间,把架得大约有两层高的干柴全部烧得干干净净。我们几个只站了半个钟,便已忍不住,黯然先行离开。像这种场面,我们谁都没见过,特别是思思和晓怡,直至回到屋里仍是抽泣不止。世上有许多残忍,但我觉得最残忍的亦莫如眼看着一个人一点一点地消失来得更惊心动魄。之前我总认为可以漠视这个世界,那是因为有足够的勇气,可真正直面生命的时候,我才突然发觉自己是多么的怯懦。感慨不尽,时间有限。尸体完全消失后,村长便从灰烬中装了两把放进土罐里,而后将土罐安放在原先停尸的那间空屋子。无论怎样的一生,生命终将要归于尘土。只是,在变为尘埃之前,我们总要执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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