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 / 2)
一座城市的活力,某种程度上体现在拆了多少楼,又新建了多少楼。房地产是一种手段,是最具有创造力的金融创举。如果单纯看房子的数量和平方,全中国每人都可以有一套房,面积可以达到一百平米以上。可是我们必需看到政策,看到GDP,看到城市的活力。如果给每个人都分一套一百平米的住房,城市还能生存吗?中国的GDP还能是世界第二吗?
“水岸丽景”的售楼中心里人头攒动,今天是我们开盘卖房的第一天,声势浩大的广告吸引了这座城市最大的一批购房大军。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大爷站在楼盘模型前研究了许久,抿着嘴闷声不语,售楼小姐贴近他耳边详细解说,老大爷最后沧桑地叹了一声:“一个车位就要二十万哟,啧啧,想当年,在我们公社干一年还不到五百块钱哩。”听见这话的人很多都在笑,想当年中国GDP甚至赶不上一个在世界地图上连国名都快写不下的比利时。
我和肖飞坐在售楼中心前的长椅上,望着热闹的人群,成功的喜悦感油然而生。多年前的我们,只是两个涉世不深的毛头小子,混进炒房队伍,捞点汤汤水水,为阴晴不定的房价心惊胆颤,而如今我们终于建起了自己的楼盘,一个车位二十万!
“你好,请看下传单。”
一个相貌清秀的女孩递给我一张楼盘传单,我笑着接过,顺便在她白嫩的手上揩了一把。女孩慌忙缩回手,抱在胸前的传单洒了一地。
女孩蹲下身手忙脚乱地捡起传单,售楼中心的孙经理赶上前来连声责备,并不断向我道歉:“吴总,不好意思,学校里招来的这些临时工手脚太笨,我马上换人。”
我说没关系,不就是几张破传单嘛。随后转向一脸惊愕的女孩:“小妹妹叫什么名字?”
小妹妹脸涨得通红,像一朵羞答答的玫瑰。这朵玫瑰的名字叫金曼,闽江学院的大二小朋友。在后来的很多个夜里,这朵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在我最后的青春里,我一次次地问自己是不是爱上她了,又一次次地否定自己。不,我不可能再爱上任何人,我的爱情正在深牢里享受真正的自由,而我,却不由自主地再次陷入爱与不爱的迷途。那些夜里每一次金曼躺在我胸前问我爱不爱她这个宿命般问题时,我总是转过脸,望向幽远的天空,心里沉默地挣扎。我可以对一个素不相识的陪酒小姐说我爱你,但对金曼,我怎么也说不出口。直到这个对我恨之入骨的女人最后为我而死的那一刻,我终于颤抖地附在她耳边,不停地说我爱你。
但在当时,面对眼前满脸通红的女孩,我心里只有原始而冲动的欲望。我严厉批评孙经理为人刻薄,不懂怜香惜玉,说得那厮诚惶诚恐,恨不能跪下来舔我皮鞋以示谢罪。躲在一旁的金曼实在看不下去,怯生生地说:“吴总,您别为难孙经理了,其实他人挺好的。”
“他好我就不好吗?”我马上改作慈祥的老者状,作天真无邪的孩子状,作柔情无限的好男人状。
金曼看着我,那双清澈的目光让我心里咯噔一下,好像被打了一针强心剂。她没回答,只是尴尬地微笑。肖飞把手搭在我肩上,问我还去不去工地视察了。又斜眼看金曼,说吴总下午恐怕另有安排了吧?
我推开肖飞的手,从包里取出一张名片交给金曼:“要觉得我好,就给我打电话。”之后坐上肖飞的宝马750,摇下车窗朝金曼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金曼仍然尴尬地微笑。
在车上肖飞表达了对我的严重鄙视,说什么男人花钱不要紧,但千万不能花心。我说肖飞你傻了吧,一个周晓芸就让你浪子回头了?肖飞说周晓芸其实真的挺好,你不懂。我的确不懂周晓芸哪里好,比起肖飞以前交往过的那些校花级美女,周晓芸连片叶子都算不上。我说肖大哥啊,要是刚才那女孩一丝不挂地躺你床上,你还能不花心吗?肖飞很认真地想了想,转而突然说了一句:“那个叫金曼的,看你的眼神有些奇怪。”
工地上尘土飞扬,满身污泥的农民工蚂蚁一般四处穿梭,高耸的塔吊让人感觉摇摇欲坠。我们戴上安全帽,跟随施工经理老杨走上一座只盖有七层主体结构的空楼,一边听工程进展情况汇报,一边眺望闽江尽头。肖飞感慨闽江的壮丽,而我又想起那天和陈婉在江边的情景,陈婉一身红衣,泪眼朦胧地望着天空。肖飞大概看出了我的心思,拍了拍我肩膀,正准备进行一番开导,只听老杨蓦地“咦”了一声:“那不是虞秘书吗?”
工地门前停着辆黑色路虎,车上下来两个人,虞淑佳和林文兴。两人靠得很近,不时交头接耳,像两个早恋的中学生。
老杨咂咂嘴自言自语:“虞秘书真漂亮,简直就是电视上走下来的明星,难怪林总要送她一套房,我要是林总,送整栋楼都愿意。”
虞淑佳紧跟林文兴走进工地办公室,我回头盯住老杨,问他什么房什么楼,林文兴送虞淑佳一栋楼?老杨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忙辩解他只是听几个工友瞎说而已。肖飞说到办公室会会林文兴吧,还有你的明星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