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回 思报国守智赴远征 谋钱财恶奴重返乡(1 / 1)
守智回来后,存德便带着他和守信到周母等人的坟上祭拜了一番。到了晚上,守智才向存德夫妇说了自己的近况。
民国十一年初,陈树藩率部拟从陕南反攻陕西,冯玉祥派部队应战,守智随队前往陕南。因陈树藩得到川军支持,双方你来我往多次交锋,战事处于胶着状态;直到四月份,陈树藩败退,陕南压力稍微缓解。偏巧这时,直奉战争爆发,因冯玉祥从属直系,便决定出兵河南支援直系军阀。守智是冯玉祥前线部队刘师长的贴身秘书,一直随他身处一线;原本计划春节时回家省亲,但因在外做战不便请假;如今刚回到西安,刘师长又要随冯玉祥前往河南做战,守智也要跟着去,这才在出发前告假几日、回家省亲。
存德便问他在家能住多久,守智便说:“因现在北京又打了起来,我们部队马上要随冯督军到河南参战。所以,我只有几日假回来看看。”存德和白氏万分不舍,也无可奈何。只能不停叮嘱他:“独自在外,务必凡事以自保为要,切不可擅自出头。以免引火烧身。”守智嘴上答应着,心里却自有干一番大事业的主张。
守智在家留了几日,就和家人依依惜别,匆匆赶回西安去了。
民国十一年,直奉战争爆发, 四月中旬,冯玉祥通电反对奉军入关,自任陕军援直总司令,于四月下旬亲自率兵赴河南做战,支援直系军阀。
民国十年,刘镇华因对陈树藩的背叛而取得直系军阀吴佩孚信任,因此保住了陕西省长一职,同时兼并了陈树藩残部,扩充了自己的嫡系部队镇嵩军。阎相文任陕西督军后,刘镇华极力靠拢阎相文,并对其部属请客送礼,称兄道弟,很快与直军密切了关系。阎相文吞服鸦片烟自杀后,冯玉祥接任陕西督军。刘镇华立刻掉转方向,投冯玉祥所好,百般奉承。刘镇华见到冯玉祥身着朴素、治军严谨,立刻脱掉长袍马褂,换上灰布军装,扎上裹腿,与部队一起操练。因冯玉祥信仰基督教,刘镇华也经常到教学去做礼拜,并把基督教牧师请到镇嵩军里来,布道传教。因此,刘镇华很快取得冯玉祥好感,两人拜为弟兄。
冯玉祥率部队赴河南参与直奉战争前,任命刘镇华代理陕西督军。五月份,冯玉祥出任河南督军,北京政府任命刘镇华兼署陕西督军。刘镇华掌握陕西军政大权后,大力扩充兵员,使镇嵩军进入极盛时期,兵力扩充到十万之众。刘镇华继承陈树藩的治陕政策,勒民种烟,横征暴敛,纵兵殃民,摧残教育,他的倒行逆施引起陕西民众强烈不满,工人罢工、学生集会不断,驱刘运动持续不断并日益壮大。
四月下旬,为形势所迫撤退到凤翔的杨虎城率靖国军东进攻打兴平,与驻扎在马嵬的直军第二十师阎治堂部进行激烈交锋,并一举占领马嵬,随后占领武功。同时,各地土匪流寇四处做乱,陕西时势依旧动荡。佛坪县土匪郧天禄杀死正在举办交接仪式的新旧两位县知事、占领佛坪县;赵黑豹自被冯玉祥清剿逃进秦岭山区后,贼心不死,多次组织力量反攻平阳县城,刘镇华急忙派兵四处镇压,陕西境内依旧硝烟不断。
杨花已落,油菜初黄,天气一天天热起来。地处偏僻之地的周家集在战乱的漩涡中保持了暂时的平静。四月底,富来与梅香成亲成为周家难得一件高兴事。过完年后,守义在手工生意清淡,因此,除了有集的日子出摊外,其他时候都呆在家里,有时也能帮着存德干点简单的家务。眼看着秀英的肚子越来越大,行动日益不便,白氏便和春儿、荷香为即将出生的孩子赶着准备衣物。守信和玉薇每天都要上学,接送他们放学就成了梅香的主要任务。
这一天,正好镇上有集,因家里人都不得闲,因此存德便自己来帮着守义看摊子做生意。经过这几个月相处,存德早已没了以往对守义的憎恶之心,看着他认真地做着手上的活计,反而觉得有些可怜,后悔自己以往对他关怀不够;同时也有一些欣慰,守义有这个手艺,那以后的日子也就有着落。存德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街上传来一阵马车声,抬头一看,却看见一个熟人。
马车上的人不是别人,却是贵来。那贵来自去年逃离周家集后,去了西安,花天酒地地过了一段时间的好日子。眼看着春节快到了,自己从周家吞来的钱花得所剩无几,便想找些来钱的路子;但西安不比周家集,自己毫无根基,如何能找到钱路。思前想后,贵来还是决定回到周家集,找回以往的那些商户,倒卖些东西赚钱。
贵来回到周家集,忐忑不安,他知道周家在周家集根基浓厚,倘若知道自己回来,存德兄弟必不会放过他;于是便将自己包的严严实实,偷偷摸摸向以往旧识的商铺走去,生怕被人认出来。谁知,在街上竟意外看见守义坐在柱儿的甑糕摊旁卖手工小玩意儿。贵来又惊又疑,一打听,才知道周家发生了变故,如今已经一贫如洗;就连镇上的铺子也全部折价卖了。贵来顿时大喜,壮着胆子,找到几个以往合作过的商户;生意人唯利是图,那管他人是是非非,几人一拍即合;自此后,贵来在西安与周家集两地之间往来贩卖些西安的时新玩意儿赚钱。
这一日,贵来刚从西安订货回来;驾着马车经过周家集,迎面就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坐在守义摊位旁。贵来开始并没留意,待仔细一看,认出是存德时,顿时心里大惊;只差没转身就跑了。随即转眼一想如今周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自己怕他何来。于是,贵来强做镇静,赶着马车,目不斜视地从存德面前经过。
存德听到马车声响,抬头仔细一看,发现竟是贵来。顿时只觉得血冲脑门,眼前一花,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将他撕成两半;但随即却被深深的无力感和悲哀束缚住,事到如今,恨又如何,即使拦住他,吃亏的只能是自己。存德咬碎牙和着血吞下肚子,低着头不再看贵来一眼。两人就仿佛从未认识的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
回到家,存德将自己关在周母的房间里,守在周母的遗像前痛哭一场,他向母亲诉说着自己的委屈与不甘。周家的基业在自己手上葬送殆尽,让存德愧疚难受不已。张二杀了张子丰,他束手无策;打上门来害得他周家家破人亡,他也不敢反抗,只能屈辱承受;如今就连以下犯上、歁主做恶的奴才在面前趾高气扬、招摇而过,自己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无能为力;存德恨自己懦弱无能,但却无可奈何,他甚至连死的心都有了。哭了一场,向周母诉说了一番,存德慢慢地平复了情绪,他已经完完全全地认命了,他安慰自己说:时势弄人,这一切都都是老天爷的安排,非人力可以违背;他纵然心有不甘又能如何,自己没有任何能力去对抗命运;如今这一家老小都还指望着自己,只要能让一家人活下去,他只愿意夹着尾巴做人,什么样的委屈他都愿意承受。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