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暗想玉容何所似?一枝春雪冻梅花(1 / 2)
入夜了,淡淡的月色里,心也是清清定定,任它软软地铺开,浸在那一片如水的清寂里。
斜斜地倚了薰笼,一手闲闲地拨着琴弦,曾经也如此倦懒的神情,在静夜里等那人归来,人没有等来,却让她爱上了那份寂寞。
在那寂寞里,她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只是一个等着夫君夜里归来的普通的女子,她喜欢那份恬淡,虽然那恬淡里有丝丝苦涩……
琴声幽婉流淌,声声都在抚慰她的寂寞,那样的夜里,她觉得自己是那样的清洁,心事都沉到了心的最深处,人都要在清凉如水的月色里乘风飞去……
实在爱这些琴筝箫曲,着了魔一般。
人说她心思散淡,宛若谪仙,却不知她也可以疯魔,为这些有生命、又仿若无生命的东西。生也有涯,而知无涯,在悠远缠绵、风姿摇荡的美里,她永远是那游弋的鱼儿,不知倦怠。
那一夜,自己不是被容止的箫声引动落泪,而端康,不也是一曲旧音,让她柔肠百转、痴痴不能自已吗?……
“一声何满子,双泪落君前,”她实在是千信万信的。
乐声响起,只觉生平所有的旧怨新愁、忧喜哀乐,都摇曳生姿、千肠百转,缠缠绵绵地随风飞扬……她实在舍不掉。
她只觉得醉在那个世界的自己,不要理一切的俗世纠葛,才是最清洁如冰雪的自己……
曲子闲闲散散、意态风流,她却神色痴迷地沉浸在自己的遐想里,竟不知那人已近到眼前。
恍惚迷惘的神色,心神已不知飞到了什么去处,欹身斜倚的身姿如海棠春醉,修指在琴弦上盘旋幽转,身心早已与琴合为一体。
薄薄的月色如纱,笼着她一身的雪雾风花,一袭白绢的内衫,穿在她身上竟有朦胧的光,清雅脱俗,好看得恍若月中的仙人。
暗想玉容何所似?
一枝春雪冻梅花,满身香雾簇朝霞。
这样的女子,是他的妻子。
痴痴地望着,心中竟是酸楚难言,所有的思念忽忽袭上心来,将他湮没得喉头哽住了。
恍若觉察了什么,她侧过脸来,一丝诧异瞬息滑过,像是惊异于他夜中前来,只是一瞬,那眼波便微微流转开去,眼睫轻颤,移注于手下的琴弦。
被他那样凝视着,琴心微乱,她住了手。只是不动。
千难万难,他开了口:“玉言……”弃置了所有多余的语言,携了她的手,将她拉到怀里。
她僵着身子,却没有再推拒。
一瞬恍若隔世的沧桑,化作失而复得的、满满的心酸……
也许是南山的夜,这夜的昏漠和静寂,让她恍惚有片刻的心软。
“别人都说公主大度,是驸马不知好歹。可是玉言,别人不知我的苦衷,你还不知道吗?有的事,玉言你自己也知道我没法子给人说,却故意装作不知的样子,把一切都推到我身上,生性使气,叫我吃苦,玉言你怎么忍心?!那么多的忍耐,玉言都不记得,却只牢牢记得端康的不好。现在,气也气了,罚也罚了,玉言走时的一句话,还记得吗?端康都照办了,这倒好,叫那人把太师府闹得天翻地覆……看在端康这些吃苦的份上,玉言不要不给端康一个台阶下,好不好?”
玉言眼帘一点一点垂下,微微笑,别过脸。
她当然记得那句话,她允了他娶她,自己上山前对他说的话:“若要回头,除非你们没有子嗣。”
那日细竹说到连翘性情突变,她便已猜度到这中原因了——想必端康用了些法子,被那女子知道后才出了事。
自己对端康如何,虽仍是看不真切,但是她不愿事情很快发展到她掌控之外,她得给自己一些时间去看真切。
如果他与那歌女有了孩子,他与她势必完了。
就是他愿意,她也是不愿委屈的了。
见她垂首不语、眼神微微移注的娇态,多少思念齐齐地涌上心头,他紧紧地拥着,低头追索她一点一点不断逃离退后的眸子。
衣领内那一缕淡淡的幽香令他心迷神醉,轻轻触到她颈间的细腻,白色的绢衣悄然滑落,那玉一般洁白的肩头凉凉地裸露在如水的月色里……
她轻轻推拒,纤秀的指触着他坚实的胸膛,都化作软软的娇柔,羞涩的无力……
那温香软玉的气息迷醉着他……
他气息拂乱,喃喃地急切道:“玉言,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