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1 / 2)
眼见已是赶之不及, 阿溦眼角的一滴眼泪都掉了下来。
“不要!”
阿溦忽然很悲伤,比小时候和别家小妖打架, 没留神差点把自己烧脱了桃皮,丑了整整三个月还要悲伤。
心里一抽一抽的,数十把利刃仿佛不是要刺入苏淮的胸口,而是插在了阿溦自己的心上。
只有三步之遥了, 可那些利刃已抵在了苏淮周身,那来不及的三步,就好似天堑一般, 她救不得苏淮了。
“苏淮, 我在这儿!”
阿溦拖着哭腔大喊。
苏淮听见了, 他想回头看看阿溦, 可他回不了头, 第一柄剑没入了他的胸口。
阿溦忽然蹲下身,捂住眼睛,喊着:“苏淮,这回我哭了, 你都不来哄我了……”
竹篁喧嚣的风, 吹着苏淮的衣袍猎猎作响,带着浓浓的血腥味掩盖了一惯清雅的竹香, 笼罩着阿溦。
阿溦捂住了眼睛不敢看,却捂不了耳朵不去听, 三步外的声音忽然停了, 整个琅玕竹篁寂静得恍若没了生气。
阿溦缓缓地移开手掌, 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一双桃花笑眼儿没了半点笑意,眼睫上还有泪珠儿。
眼前空荡荡的,再没有方才剑拔弩张,惊心动魄的一幕。
没有苏淮,没有青筠,没有阿溦,没有喜宴,甚至连青竹都没有一株了,只有漫天的秋黄落叶。
找不见苏淮,阿溦慌了神,伸手使劲掐了一把自己的脸,硬逼着自己静下心来,或许适才发生的也只是想迷惑她的幻境,这个苏淮也是假的?
苏淮若是死了,那幻境顷刻间便会破碎,如今这方幻境仍在,那苏淮定也还在。这若真是苏淮的幻境,那将才便不会停下,会直将苏淮杀了才能罢休,不会仅仅只是重伤的,那这幻境是自己的?还是说这幻境还这么有灵性,知道她来了,还不碎只等着把她一起坑了?阿溦悚然,转念又想,唔,应该不会的,这千重万境幻阵将她和苏淮分开了,此方幻境布局已成,她是硬生生半道闯进来的,便不会是苏淮和她两个人的幻境。但也不排除这幻境就这么灵吧?毕竟国师似乎很厉害的样子啊!可这,这没道理啊……还是算了,暂时想不通,便先猜着吧,刚刚那剑没刺中要害,而且若是真苏淮死了,好歹那啥体也该给她留下吧!
综上,要么这是苏淮的幻境,苏淮还活着,要么这是她的幻境,那刚刚那个“苏淮”活不活也没什么要紧的了,要么这是他们两个的幻境,反正苏淮也还是没死。
其实阿溦没有猜错,她只是万万想不到,苏淮未死,只是因为国师把杀阵给关上了。若是她晓得,后面两种可能大抵也就排除了。
阿溦松了口气,随手抹干净了小脸,定了定神。正打算再去找找苏淮,却猛然发觉这里似乎有些眼熟,她好像什么时候来过来着,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正好这时,对面远远来了许多人,人还未看清,阿溦却已看到了青烟白幡,忙忙让到路边,脑袋里闪过一丝什么,却没有抓住。
棺椁到阿溦面前时,阿溦蓦地仰头看向对面那棵秋黄的老杏树。
果然那里忽传出一声稚气未脱的疑惑之问:
“咦,你们人间竟会葬生人的么?怎么和小哥说的不一样?”
一众人皆仰头望去,一个水灵灵粉嫩嫩,梳着双小鬏,戴着桃花铃,穿着白羽裙的小姑娘正坐在树干上,胖胖的小手臂支着下巴,一对桃花笑眼儿眨巴着,眼里写满了不解。
众人只当小孩儿混闹,并没心思搭理她,便继续走路。
小姑娘见人都不理睬她,老大的不高兴,便从树上蹦下来,轻轻巧巧地落在了棺椁上,盘腿坐下。
“你们一点儿也不古道热肠!哼,我晓得了,你们是想害人,你们是坏人!”
旁边送葬的人大惊,急急要把小姑娘抱下来,却都抓不着她,又怕惊了棺椁,俱皆怒目而视,若不是看她是个天真稚童,几乎就要打人了。
有一人出来,耐着性子说:“小姑娘快下来,这里面不是生人,我们也不是坏人,是里面人的奴仆,那边几位是他的亲人。”
小姑娘瞪圆了眼睛,拍了拍棺椁,说:“我分明闻到了生人的味道,你们休想骗我!”
说着,小姑娘挥手间,忽起一阵怪风,使得众人张不开眼,等怪风过去后,棺椁已开,棺内只余黄叶。
只有一直旁观的阿溦晓得,那个小姑娘把棺内的生人少年带去了哪里。
倒不是她看到了,或是掐指算着了,只是因为十二年前,她也在这条长街上,也这样掳走过一个少年,啊不对,是救走。
她也是后来才晓得,苏淮并不是被人害了,只是原本死去的小孩是苏淮的表弟,那日又正好是月半,小鬼婴占了苏淮的身,见到棺椁,心生亲近之意,略施手段,把原本躺在里面的小孩给踹走了,自己躺了进去。其间细节,就不赘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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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溦原想按着记忆里的路,赶去城外那个小破茅草屋子,然而,她迷路了……其实主要原因并不是她记不清路,咳,是因为这里并非真的南尧,而是在不平安的幻境之中。
好在她那天穿的是白鹭妖送给她的白羽衣啊,白羽稀稀散散落了一路,阿溦顺着白羽才磕磕绊绊找着了小破屋子。
站在破屋子外,阿溦庆幸不已。想当初她还嫌弃这裙子会掉毛来着,在桃花谷穿过一回,满谷里掉毛,被三长老撵着打扫了整整一晚上,若不是实在好看,她也是不肯穿的,想着到了人间,不用她清理打扫,便穿来出风头了。
阿溦还不晓得“小阿溦”带走的少年是不是真的苏淮,便蹦上屋顶,打算静观其变。
原本还想扒开一块空隙来偷看来着,结果手伸了半天,实在找不着下手的地方,默默地变出一大把茅草来,给正坐着的那块屋顶铺实了,生怕破屋子里的人一抬头就看见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