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1 / 2)
邵晋虽然不知道贺清时找他究竟什么事, 但还是跟着长福去了贺府。
不过到最后贺清时也还是没见他, 因为他听说,萧媺答应了郑家的邀约。
此番情形之下, 他哪还有时间去搭理邵晋。
邵晋白跑一趟,抱怨一通以后便回了大理寺。
邵秩得了府上夫人的吩咐后, 急匆匆从邵府赶过来,便看见自家主子呆愣愣坐在书案前, 案上是堆积成山的卷宗与文书。
他刚踏进去一只脚,又抽回来,倒退几步, 向守在门外的侍卫打听道:“小哥可知道邵大人这是怎么了?”
侍卫摇头:“一个多时辰前,邵大人回来就是这个样子了。”
邵秩抱拳道了声谢, 理了理衣裳走进去,便看到邵晋欲哭无泪地看着他:“邵秩,你说贺清时是不是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
邵秩这下子明白了,分明是他家大人又得罪贺大人了。
他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点了点头, 又道:“夫人请您回去一遭,今天, 冯夫人……带着表小姐要来。”
邵晋磨了磨牙,应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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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乌西沉, 月上楼台。
再一晃眼, 就是第二天了。
在用过早膳后, 萧媺发了会儿呆, 又回床上睡了一觉, 方才起身梳妆换洗。
唤绿莺为自己挽了个瑶台髻后,萧媺在脸上薄施脂粉,用青螺黛描了眉,再在唇上抹了点口脂后,便起身换了身衣裳,带着白鹭坐上了去郑府的马车。
这时候临近晌午,去吃个便饭,倒也是来得及的。
她不知道的是,郑家现在正剑拔弩张着。
花厅里,郑恽郑徽两人坐在左列的太师椅上,右列是一身清简的贺清时。
他正低着眉品茶,看那样子,仿佛是专程来郑府喝茶来了。
郑恽是个粗人,平素里喝茶行的都是牛嚼牡丹那一套,在外面还好,回到自己家里,压根就看不下贺清时这幅文绉绉的做派,无视郑徽的眼神,他咳嗽两声,摸了摸下巴,道:“不知贺大人今天来寒舍,有何贵干?”
按他的想法就是,今天这茶也喝过了,主人家也见着了,他开个口,台阶算是也给了,该说正事儿了吧?
谁知贺清时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他抬眼看了眼郑恽,道:“贺某今日只是单纯想来拜谒一下二位,并无他意。”
此言一出,就连沉稳的郑徽也有点沉不住气了,她轻轻笑了一声,也不看贺清时,只对着郑恽说:“我看贺大人分明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不过他要是不愿意说,看来也是不着急,既然如此,二哥您就在这里陪贺大人坐一会儿吧。”
她本来是想说这样的话激一下贺清时,没成想贺清时竟然还是无动于衷。
郑恽的暴脾气一下忍不住了,他点了下头,又对贺清时道:“贺大人不妨就在寒舍用一餐便饭?”
“郑大人盛情相邀,贺某岂有推拒之理?听说今日郑大人也请了长公主,恰好贺某与长公主也有几分交情……”
郑恽与郑徽对视一眼,俱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狐疑之色:贺清时这话,怎么听都觉得有诈啊?
但是郑恽回想了下,他们郑家与贺清时交集,也就只有最开始曹呈杜学之事,并且也就只有这么一件事。
他们是想借杜学之手打击曹呈压一压李家的风头,也是想借着这件事试探一下贺清时究竟是站在哪一方阵营中。
可是这件事到最后却是无疾而终了,他们也没有因为贺清时插手而对上他。因为从一开始,不管是洛河刺史的位置还是杜家,都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里,所以杜家破落,洛河刺史没了,对郑家而言都只是不值一提的事。
而后他们便开始把重心放到了卢家新培养出来的继承人——卢照宛身上。
那时正值卢照宛在府中侍卫的护送下从范阳来到王都,对五大世家而言,哪一家的少家主来到了王都,都是大事。不光家族内部,就连另外的四个世家,也需要通过一些手段了解这位少家主的为人和行事风格,以确定接下来在这个人掌权后,他们的家族应该怎样应对这个世家。
是避其锋芒,还是正面迎上;是达成同盟,还是站到对面……都是问题。
毕竟,崔,卢,郑,李,王这个排名已经太久了,前面的想保持,后面的也想超越。
紧接着又是崔家从博陵接了个姑娘过来,然后又出了春猎这档子事,他们就算是真想再对贺清时做点什么,也是有心无力。
是以,素无交集的贺清时忽然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来了府上,实在是让郑恽郑徽两人想不通。
而现在,他又欣然应下了在府里用饭,甚至还提出要与长公主同席,怎么想都有些蹊跷啊!
郑恽迟疑了一下,婉拒道:“贺大人这个提议甚好,不过,今天,卢小公子也要来赴宴,您看……”这是不是有些不妥?
他话还没说完,贺清时就已经打断道:“如此甚好,听闻卢小公子青年才俊,贺某与卢小公子早是神交已久,不过苦于没有机会,稍后还请郑大人引荐。”
???
郑恽这下是真的看不懂贺清时了。
如果换个人来,他肯定觉得这人是胡搅蛮缠非要坏他的好事,可是现在坐在那里的是贺清时。
这人生了一副光风霁月的好皮相,着实是令人难以把他同那等小人行径联系在一起。
“夫人,长公主到了。”着桃色掐腰织花袄裙的小丫鬟弱柳扶风地走过来,对着郑徽盈盈福身,柔声细语禀道。
郑徽“嗯”了一声。
平日里通禀这事的都是她身边的大丫鬟,而现在换了个娇滴滴的小丫头进来,郑徽心下微讽:这是觉得她老了,看不出来这一个个的小丫头想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心思急切了吗?
她一转眼,却看见贺清时正盯着这个小丫头看。
想了想,觉得若是舍了这么个丢人玩意儿能把这尊大佛送走,也是划算的。
思及此,郑徽对着小丫头使了个眼色,道:“碧桃,没看见贺大人在这里么?还不快去拜见贺大人,为贺大人斟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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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媺刚被丫鬟引进大厅时,便听见一叠声的叫唤,她循声望去,发现是个颜色鲜妍的小丫鬟,就算是摔倒在地上,捂着腿叫唤也还没有忘记勾人,瞧那神情,说是我见犹怜也不为过。
谁知接下来却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自前方响起:“由此可见郑夫人实在良善,这个丫鬟面色惨白,眼睛也一直抽,您也还留她在府上做事,其心其德,实在令澈之敬服。”
他改自称由“贺某”为字,恰也印证了自己的话。
萧媺也是这时候才发现开口的人竟然是贺清时。
郑徽随着他的话,忍不住朝碧桃望过去,果然发现碧桃脸上白得有些过分了,方才碧桃站在她面前时,因为背光她也没怎么看清楚。
至于眼抽,莫不是在说小丫鬟一直对着他抛媚眼的事?
她想了想,却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回他,正好看见萧媺来了,身后还跟着自己的大丫鬟春烟,她头疼地春烟唤过来,让她快把碧桃带下去,又亲亲热热地走到萧媺面前,将人带到贺清时左手边的椅子上坐下,同她聊了两句,正打算继续说点什么的时候,贺清时也转过头来,看着萧媺,意有所指道:“长公主,好久不见。”
萧媺被这么一句问候噎住,可是当着郑徽郑恽的面也没办法使小性子,于是只好僵着脸回了一句:“贺大人,别来无恙?”
贺清时摇头:“诸事皆好,只有一点,不久前被人误会,澈之心内委实意难平。”
萧媺沉吟一会儿,想到邵晋派人送过来的悔过书,心里终于掀起了那么一点点歉疚的小浪花,她看着贺清时,面色尴尬道:“咳……清者自清,被人误会又何妨,本宫相信贺大人一定会沉冤得雪的。”
眼见着两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地聊了起来,郑徽看了眼郑恽,兄妹俩一前一后地对着两人说了句“失陪一下”便来到厅外,合计一番后都觉得今日这宴,增一个贺清时也没关系。
左右他们今天就是想感谢一下萧媺,至于卢照宛,也不知道卢正谋那个鸡贼到底是怎么识破了郑恽的谎话,总之最后也知道了萧媺是自家儿子的救命恩人,为了不让萧媺感到突兀,便打算蹭一顿郑家的午宴。
两人商量完了回去发现贺清时与萧媺还在掰扯,不过看起来,萧媺并不是很想搭理贺清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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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卢照宛来了,四人寒暄几句之后,郑恽郑徽两人便将三人请到了客厅,没过多久,便有婢女双手捧着红漆托盘鱼贯而入,待各色菜品鲜汤点心水果上齐,大厅门口突然出现一道坐在轮椅上的人影。
待轮椅渐近,看清楚坐在轮椅上的人时,萧媺眼神微闪,复又波澜渐平。
不用郑恽郑徽介绍,几人就已经明晰了此人的身份——郑晏。
他此前在王都,向来是只闻其名却不见其人,这也是在场除了郑恽郑徽之外的三人,第一次见到这个传说中天资卓绝的少年。
郑晏这时也抬头看向他们,他的目光从几人身上扫视过去,最后停留在萧媺身上。
没想到这么巧,没想到她竟然就是当朝长公主。
郑恽还是简单介绍了一下,道:“这是我侄儿,郑晏。”
又依次向郑晏介绍几人:“这位是长公主,这位是贺大人,这位,”到卢照宛时,他停顿了一下,含笑道,“卢公子。”
还没饮酒,卢照宛脸颊边已经烧起了两团红云。她也不知道自己父亲怎么想的,撇去其他因素,她今天是真像上郑家打秋风的穷亲戚。
郑晏道了声“幸会”,便入了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