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捉虫~)(1 / 2)
“崔家……没有必要这样做啊……”因为迟疑所以郑徽的声音听起来并没有充足的底气, 作为一个长久陪伴在郑晏身边, 亲眼见证了他是多么天才的郑家人,使得她在面对这样的事情, 会下意识地相信郑晏。
故而,她所持有的怀疑仅仅针对崔氏送女这件事本身。
郑晏很能理解他们的想法, 他一开始,也没想过要往那方面去想。是后来接到的一封密信, 提醒了他。
而很多时候,其实只要稍稍转变一下观念,诸多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世上本无难事, 是庸人自扰之。
“权欲,金钱, 名利,都是能够惑人心智的东西,有的人,就算已经站在最顶尖的位置, 他也还是会觉得不够。”
“何况,他还没有站在那个位置, 自然是免不了心急。”
“这个人你们都知道,崔升。”
郑恽与郑徽对视一眼, 他们确实是都知道。
崔升, 崔家的少家主, 因为老家主崔荣身子尚还康健, 又有老妇人从旁佐助, 所以就算已近知天命之年,他还没能掌位。
崔家近些年来愈发低调,崔升一来不是掌权人,二来有没有成下什么大事,在世家圈子里也渐渐没有了话题度。
只是偶尔提到崔家又有什么事的时候,旁人才会猛然想起一般叹口气:崔老家主还没退位呢?这样下去,崔少家主日后还能在那个位子上坐几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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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说是崔家疯了,不如说是崔升等不住了。他当然不可能和自己的父亲抢,但是在接掌崔家之前,他也不可能这么干等着,按部就班地走崔荣给他安排的路,他熬不动了。”
“所以你就把这事捅给了郑家?”邵晋眉梢轻挑,啧声问道,“你怎么不把这张牌攥在手里,留着以后对付崔家呢?”
“而且,你怎么就确定,郑家知道这个消息就一定会有动作?本来五大世家里就是崔家独占鳌头,他权势再大些又有什么,七和八有区别吗?不都比六大?”
贺清时看他一眼,哂道:“七和八没区别,七和七十呢?”
他的话语声很轻,窗纸上映出屋内摇曳的烛光,低垂着头的邵晋抬眼看他,扯了扯唇,无声摇头。
不可能。
贺清时却不动摇,甚至脸上神情也一分未变,眼神坚定如同山尖雪,江下冰。
“真的?”
贺清时低下头,轻轻吹开手中绘乳燕春柳的茶盏上的浮沫,呷了口茶。
邵晋的二郎腿一下子垮下来,他想起身走到贺清时面前,却不小心被脚下什么东西绊了下,一下子连人带椅子摔倒,贺清时皱了下眉,却在看到邵晋身前那团活物的时候,脸上神情瞬间发生了变化。
他走过去,无视邵晋伸出的手,将地上的小东西抱了起来。
邵晋怨念地收回手,这时候却也看清楚了绊倒自己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他忿忿地指着贺清时怀里肥成一团球的花猫,恨声问道:“你养的?”
贺清时看向邵晋,神色略有些茫然,他刚想摇头,却又顿住,但也不点头。
邵晋捂着屁股狠狠瞪了肥猫一眼,“哎哟哎哟”地站了起来,又开始数落贺清时:“玩物丧志你听说过没?而且我发现你这个人很有问题,那莲花缸里的乌龟吧,你一天天把它当儿子似的你这是想干什么啊?让它以后给你送终吗?反正就瞅着它比你活得长久是不是?”
“现在你又开始养猫!诶!等等!我怎么瞧着这只猫我像是在哪儿见过?”
贺清时顺手将一旁的小毯子给怀里的猫盖上,淡淡道:“你看错了,没见过。”
邵晋整个人连蹦带跳蹦到他面前将小毯子掀开,颤着手指着他:“你你你!这不是长公主那只猫吗!贺清时你不会这么禽兽吧!”
“嗯?”
“你是不是因为自己有了私生子知道追求长公主无望了,然后因爱生恨但又没办法报复到长公主身上,所以想从这只猫下手?你是打算清蒸还是红烧啊!小猫啊你也太惨了吧!”
贺清时很难想象邵晋究竟是抱着怎么样一种违心的感觉才能够对着他怀里这只球一样的猫叫“小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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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齐王?崔家难道就想借着崔菱歌和齐王搭上线吗?”郑徽摇了摇头,在说出这句话之后她就后悔了,不可能这么简单,“不,不止是搭上线,但如果是想借此机会和齐王达成合作,我又觉得有些不够格。”
“毕竟齐王,怎么看也不像会为了个女人失了分寸的人,他不可能不知道,和崔家绑在一起,对他而言其实是吃亏的。”
“如果齐王是个深情的人,他就不会接受崔菱歌。如果他不是,那就更没有接受崔菱歌的可能性了。”
从一开始她就觉得有哪里不对,这么久她总算是想清楚了。因为最初她就默认了“因为崔菱歌和故齐王妃相似所以齐王就一定会接受崔家的示好”这个前提条件,但是转念一想,这个条件其实是不可能成立的啊,因为它完全没有成立的理由。
“也不一定啊,万一他就是喜欢齐王妃,但是人死不能复生,他也不能守着一具棺材过日子吧?而这个时候,恰好出现了一个顶着和他的先王妃的面容的女人和他一起生活,难保他不会移情。”
看着两人怀疑的目光,郑恽挑眉笑道:“这你们就不懂了吧,男人嘛,都是这样,什么海誓山盟,那都是张口就来的,所以小徽儿啊,你没有再嫁实在是太对了,难道我们郑家还不够你逍遥自在的吗?”
听见郑恽又拿和离的事情来挤兑她,郑徽当即便用了十成十的力一巴掌朝他背上拍下去,直把他拍的嗷嗷大叫。
郑晏见状,捂唇轻笑一声。
“崔升既然敢提出这个主意,崔荣和老妇人既然答应了,就证明他们一定有万全之策。所以这个时候,再纠结齐王会不会接受崔菱歌已经没有意义了,我们应该想的是,崔家和齐王达成统一战线之后,崔家想做什么,齐王又会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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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五大世家之间其实是一个互相制衡的关系,并非崔家一家独大。如果真正等到崔家与齐王联手,那时崔家才是真正的一家独大了。而届时,崔家再想做什么,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郑家人不傻,他们是知道其中利害关系的。至于齐王,此人心性坚韧,谋略过人,当初,要不是因为魏太后插手,现在坐在那位置上的,可就该是齐王了。”
“十年荣宠,一朝落尘。换做是谁,都该受不了,可偏偏萧珞就是十分冷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不过,他当然不可能甘心,如果甘心的话,他就不可能在立太子之后便开始放出自己病重的风声,也不可能在长公主要了齐王府的时候忍气吞声。”
“现在你觉得,崔家和萧珞联系在一起,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吗?”他觑了眼陷入沉默的邵晋,问道。
当然不啊!到时候莫说是五大世家了,恐怕整个大邺,都得重新洗牌了吧?不过……
“你的意思……莫非,他一直在暗地里谋划些什么?那你以前为什么不说?”
以前?贺清时想了想,大概是那时候,觉得究竟谁来坐这江山,都没有区别吧?
但是现在却又不同。
“不过这么说起来,齐王和魏太后一家真是不对付啊,太子之位被魏太后母子抢了就算了,到最后连自己的府邸也守不住,还要被魏太后的女儿抢。”
窗外突然响起风声,院子里的梧桐树枝叶交缠在一起,风一起,就被吹得沙沙作响。
暮春的风还带着些微的寒意,从窗缝里漏进来,拂在人身上,仿佛可以透过衣服渗进骨子里。
邵晋站起来,走到窗边,想要将窗关上,没成想又让他看见了放在窗下的莲花缸。
虽然是叫莲花缸,但现在水面上只是依稀漂了几朵碗大的莲花而已,屋子里的烛火泻出来,还能照见水底的乌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