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1 / 2)
忽然, 鹫儿抿起嘴, 硬是把后半句话咽回去了,而石宝依旧在痴痴地等着, 等她未能说出的话。
可惜终究是错过了, 二人早就身不由己,只能在无间地狱里找栖身之所。
鹫儿轻舔了下唇角,垂眸浅笑,而后恭敬地施礼道:“多谢石将军了。”
话落, 她起身离去,连“告辞”二字都没落下。
石宝精疲力尽, 都忘了应该起身相送,缓过神后人已不在, 那副玉兔耳坠子却端正地摆在案上。他小心翼翼地将一双玉兔拾在手心, 看了又看。
梅晓来了,乖顺地在门处站很久不敢惊忧。看他半晌不动, 她小心翼翼地咕哝了句:“宝哥,娘娘已经走了。”
石宝如梦初醒,匆匆地把耳坠包进帕子塞到怀里,然而只捂了一会儿, 他又把它取出来,递给梅晓。
“这是她送给你的。”
梅晓受宠若惊,颤巍巍地双手接过, 展开一看。
“哎呀, 宫里的首饰真精致, 我可舍不得戴。”她笑逐颜开,高兴得像个娃儿。
石宝怔目相望,未点穿。
事到如今,说穿了又能如何呢?她已嫁了。
夙锦宫。
赵洵来到时已是三更天,宫内还亮着灯。
鹫儿入睡最不喜光,这么晚了,她还没睡吗?
赵洵吩咐内侍不要闹动静,小心翼翼地入了内宫。推开门,风卷寒意迎面吹来。夜秋竟如初冬,冷得匪夷所思。再往里走,无宫婢值守,案上只留盏将灭的烛灯。烛火摇曳,忽明忽暗,照得栏边影影绰绰。
赵洵靠近时鹫儿未回头,她正倚在栏边,仰望弦月。一头青丝披散,底下只着了丁香纹长袍。风起,发丝薄袖飘然而舞,人却静得如冰雪雕琢的像。
不知怎么的,赵洵很心疼。他解下外袍,小心披到她肩头。带着酒香的暖意裹上她的身。她眨了下眼,长睫轻颤。
“怎么还不睡?”赵洵轻问。
鹫儿转过头看着他,片刻,弯起了黑白分明的眸。
“你让我办的事我办好了。”
早上还气得很,眼下就跟没事一般。
赵洵了解她,不但没笑,反而更加深沉。他伸过手,摸摸她冰冷的耳垂。
“这里怎么红了?弄伤了吗?”
鹫儿嫣然一笑。
“石将军成家了,我不知道。念着昔日情分,我送副耳坠给他夫人,摘的时候不小心弄破了。”
她说得真坦然,也不担心夫君吃醋。
赵洵皱起眉,哭笑不得,宠溺地把她揽入怀里。“瞧瞧你这笨手笨脚的。你应该告诉我,我来赏赐就好了。”
“如今这等时候你还有这份心吗?不过是副耳坠,匣里多得是。”
“话是没错,耳坠多,可你只有一个。来,别坐在这儿,会着凉。”
话落,赵洵将她抱进内室,然后亲手翕起梅花窗。
鹫儿媚眼飞斜,调笑道:“还要劳烦陛下动手,岂不是罪过?”
“把你弄伤了,这才是罪过。”
赵洵走进来,两三下脱去朱袍上了凤榻。一触到鹫儿冰冷的身子,他不禁缩了下,接着又将她抱到怀里暖和着。
“之前是我的不是,不该与你说那样的话。我没想伤害你,真的。我只是心中有根刺,搁在那里不舒服。”
赵洵低声下气说出藏了许久的话,脸颊随之发烫,想想定是红得不像话。
鹫儿能说什么呢?恨是这样子活,不恨也是这样子活,难道还能再选不成?
“时候不早了,睡吧。”
她闭起眼,不再多言。
赵洵深叹一声,将她抱得更紧了。夜深且长,不安稳地睡了一觉后他起身穿起龙袍,入殿早朝。
赵洵坐在龙椅之上精神抖擞,一改往日病容。有心的知道他要做什么,浑浑噩噩的则是一头雾水。赵洵下旨,要御驾亲征,只因他不想再见生灵涂炭,百姓受苦。
此话一出,众臣哗然,纷纷跪地拜首恳请成帝三思。
赵洵已经三思许久,就是想趁这场劫数,将动荡根基的蛀虫匪类一网打尽。他不听谏言,一意孤行。消息传到朱玄那边,朱玄可高兴坏了。
朱玄冷笑道:“不过是个美人灯笼,还敢与我叫嚣。来得正好,让他死在这里,总好比我去京都。”
朱玄胸有成竹,自觉灭掉赵洵是不费吹灰之力,哪想这赵洵还未出京都,梁州天降奇兵,仅用半个月就吞掉其左翼,使得朱玄兵马伤亡惨重。
朱玄有点懵,不知这奇兵从何而来,他打不过只好退,一退退到王都督辖地。朱玄与王都督有交情,而且这么多年王都督也得过他不少好处,私底下早已眉来眼去过好几回,所以朱玄自认为在王都督手里养兵很安全。就在这时,赵洵率龙旗御驾亲征,统精兵五十余万,气势浩大,而朱玄半夜三更被王都督捅了。
朱玄兵马一夜之间被王都督绞杀得七七八八,有几个脑子稍灵的将军连夜潜逃,但也敌不过大势已去,没行多远就被梁州军逮个正着。
躺在榻上不能动弹的朱玄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下套了,一时心急露出狐狸尾巴,接着被更厉害的狐狸咬住了。原来二皇子的强兵强将都在赵洵手里,他们只是换了副百姓模样,潜伏于各处,未等朱玄攻来就放出风声,故意败给那些乌合之众。
朱玄是鱼,早就落入网里,直到赵洵过来一兜。
赵洵这御驾亲征真是跟巡游差不多,吃了各地美食,随随便便取几颗人后之后就回去了。
天下太平,江山安稳,当初极力议和,让赵洵弃宫逃跑的重臣被连根拔起,成了江山的垫脚石。
这么一整治,天下才真正地属于赵洵,这天下人都陪他玩了一场。
耿英宗升为宰相、林逸为国师、石宝被封骠骑大将军,官居一品,乍看之下皆圆满。
鹫儿最平静,她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赵洵也没什么能给她了。这场仗对鹫儿而言,没什么输赢也说不清对错。她选了他、选了这条路,不怨天、不尤人。
时光如梭,转眼之间璥太子五岁了。到了念书的年纪,整日被赵洵训话,五天定是要挨顿打,不打父子二人都不舒坦。
赵洵见太子淘气不争气,气得胡子都刺了起来,喝茶如牛饮,咕咚咕咚一大碗。
“若我哪日升天了,定是被这小子给气死的!”
赵洵把白玉碗狠狠地往案上一叩,差点碰碎了。他只有赵璥这么一个儿子,早早地封太子,早早地后悔,若不是鹫儿一直相劝,他早就把他废了。
鹫儿倒是不以为然,弯眉浅笑道:“璥儿还好,读书不用功,但人机灵……像你。”
“我儿时可比他强得多了。”赵洵叹气,想了又想便吩咐太傅:“过几日把太子送到耿大人府中去,让他与耿家公子一块儿念书。”
璥太子一听耿大人三字打了个哆嗦,一下子忘了抽泣了,连忙跪爬到鹫儿脚边,拉拉她的手卖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