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1 / 2）

夙锦宫愁云惨淡, 早晚都浸在苦药气味之中。宫人如履薄冰, 见面只以眼色相传，无人敢喧闹, 无人敢笑。

□□静了, 静得死气沉沉的。

鹫儿不喜欢，一把掀了锦衾要下榻走动。亲侍太监见之如临大敌，连忙跪在阶下凄声道：“娘娘，使不得呀！”

此话一出, 宫人齐齐下跪，个个低着头, 如丧考妣。

太监又道：“陛下吩咐奴要好好照料娘娘。娘娘凤体未安，还是快快躺下吧。”

说罢, 青莲就上前扶鹫儿躺下。鹫儿眉眼低沉, 把她的手往外一掼，道：“你也和他们一个鼻孔出气吗？”

青莲冤枉极了, 她往四处瞟了眼后，很委屈地低声说：“娘娘，我也是为你好。这才三日，你可得躺着。”

“啊, 已经过去三天了，你不说我倒不记得了。”

鹫儿未露半丝忧伤，语气十分平常。这反倒让青莲忧心, 想当初鹫儿知道自己有了喜, 高兴得像个孩子, 整日眉飞色舞。赵洵也高兴，赏赐不少稀世奇珍，他还觉得夙锦宫不够大，想另换一处给皇后以及他的孩子居住。

谁曾想只过去一个半月，孩子就没了，而这次是千方百计都留不住呀。

鹫儿没哭过，可哀伤还是悄然弥漫，像腊月寒气，慢慢地将此处冻住。青莲最清楚鹫儿了，日日夜夜月月都在念叨孩子，好不容易怀了一个却是缘浅，她定是想不开的。

青莲轻握住鹫儿的手，劝道：“娘娘别想这么多，把身子养好最要紧了，以后说不定还能……”

“以后？呵呵，你没听顾太医说吗？我根基已损，废了。”

鹫儿说得轻巧，话尾扬起一抹自嘲似的笑。

“当初我入林府，林安给我喝的汤药里皆是那些玩意。他只是把我视为玩物，供他消遣就行了，正好我也不想为林家开枝散叶，他给我多少我就吃多少，不够我还自个儿添……那时我没想过将来会如何，更没想到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这终究是我算错了，是我活该呀。”

“娘娘，你别这么说。咱们会有法子的，不如……不如按之前商量好的再试一次？这回我不会跑了，我定会替娘娘生个孩子，了却娘娘心愿。”

“不，不行！”鹫儿斩钉截铁，打断了青莲的念想。“不能让你去，我也不想你去。青莲，你就好好呆在我身边吧。我才活了二十年，不知还有多少个二十年等着我，若是没有你，我该活得多辛苦。”

话落，鹫儿心疼地抱紧青莲，似在可怜她。可明明是她自个儿的痛，只因无处安放便投射到了青莲身上。

青莲被她感动了，身上每一寸都温暖起来。她不知如何回报，心想若是让她立马去死，她也定会去做的。

“咳咳！”

两声轻咳蓦然闯入，生硬的，夹杂些许不悦。

鹫儿松开手，寻声回眸，就看到赵洵立在不远处。他刚退朝，一身殿袍还来不及换；冕旒微晃，在他眉眼之间落下错落的影。

鹫儿吸吸鼻子，轻按眼角拭去泪珠。青莲识她眼色，连忙就退了下去。

赵洵走了上来，那身龙随着他的步姿活了，霸气威武，不可一世。

“今日好些了吗？”

他的声音温柔地落到她耳边，还带着几分关切的意味。他靠近时的刹那，人、龙都没了锐气。

赵洵的目光似秋水，浸润着她的每一处，特别是为他孕育过孩子的小腹，她一直拿手捂着。

鹫儿一笑，略苦，然后低声道：“好些了，刚才我想下地走走，他们偏不让。”

“这才几天？你还是多躺些日子，等元气恢复我陪你走。”

说着，赵洵摘下冕冠，脱去殿袍，只以夫君的身份与她相处。他也很难过。刚得知鹫儿怀孕时，他乐坏了，从没有过的高兴，恨不得把最好的全都给她，然而只过一个半月而已，他们的孩子没了。

赵洵心里五味杂陈，其实对他而言并无后顾之忧。他是帝皇，后宫妃子如过江之鲫，谁都可以生，只是他要不到鹫儿的孩子，自打她滑胎之后，他总是在想那未能出生的孩子会是什么模样，长得像她，还是像他？

这辈子怕是看不到了，终究是件憾事。

鹫儿听到他叹息，莫名地也难过起来，只是她所难过的事与他不同，她更想着自个儿的后路，必须要有个龙子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