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1 / 2)
偏要紧的当口, 赵洵旧疾复发了, 高热不退,猛咳不止, 水都喝不进。这病症把老太医吓得不清, 上报至太医丞,太医丞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便禀报燕帝,说六皇子病重,药已无用。
燕帝刚刚捡回这个儿子, 近时日与他颇亲近,一听此噩耗大惊失色, 连奏册都掉了地。
“快快备辇!朕要去看他!”
燕帝连忙放下公务,换上朱红常服, 由一干太监扶着去了华宫。
这华宫是晨妃儿时住所, 晨妃进宫之后就空落了。她过世之前有向燕帝请求,将此旧宅赐于他们的孩子。她也是怕将来如有不测, 孩子能有个平安的地方可歇,不要卷入宫内纷争之中。
可惜天算不如人算,晨妃未想到自己的孩子甘愿跳入万劫不复之地,去争那把带血的龙椅。
赵洵听到燕帝亲临, 挣扎着起了身。他散着发,面容苍白,人无力地一歪, 真如病中西施。燕帝正门刹那正好瞧见, 一时间以为是爱妃还神, 心如万锥绞刺,痛得皱起眉头。
“快躺下!”燕帝伸手扶住赵洵,将他赶回榻上。
赵洵咳得说不出话,只好以眼示感激之意,而后他抬起手指指博山炉,让侍女焚香驱苦涩药味。
“儿臣让父皇担心了,这是……儿臣的错。”
赵洵声音低哑,气若游丝。这人都病成这样了,还在想父亲不喜欢房里的气味,要命奴婢除之。
得他心意,燕帝十分感动,自觉亏欠此儿太多。他不禁亲手捧来水碗喂赵洵喝水,而后语重心长道:“你好好养病,父皇不希望看你年纪轻轻这就般……唉!以前是父皇关心得你少了,今日来此方才知道你过得清苦。”
燕帝边说边抬头四顾,年久未修,这皇子的住地还比不上富贵人家的府邸,连柱漆都斑驳了。
“你怎么不与父皇说呢。”
燕帝攥紧他的手,心疼坏了。
赵洵垂眸,长长的眼睫轻颤,薄唇浅抿,添了几许为难之色。
“回禀父皇,之前敬王来探望我,说会帮忙修缮华宫,还说有替我向父皇请求换栋宅子。”
“哦?真有此事?”燕帝喃喃,脸色难看了些。他可没在敬王那处听得半个关于小六的字,没想他竟然是个两面三刀之徒。
赵洵凤眸轻瞥,捕捉到了燕帝眼底异色,眼珠子微微一转,低声说:“父王不必担忧,此宅住多年也习惯了倒是更喜欢这里。儿臣想敬王公务繁重,自当以公事为主,这等小事也不要劳烦他。”
燕帝笑逐颜开,欣慰叹息道:“这么多年朕未能教导你,也不曾请名士来做你的先生。你倒是通情达理,气度非凡,能有此品性实在难得呀。”
说着,他浓眉一蹙,忙回头命亲侍:“去网罗天下名医替六皇子治病,治好有重赏!”
皇榜一出,京都就热闹了。百姓围在皇榜前议论纷纷,都说六皇子快要不行了,这天下名医岂是这么好找?
正当众人说得热火朝天时,忽然有一道士挤到人堆里,像是不识字般,指着皇榜上的字一个一个念,念到尾后他手抵下巴,狠搓几把胡渣。
“我,我要揭榜。”
他自告奋勇,揭下皇榜。众人连连抽气,不由打量起这疯癫道人。他看来不过二十有余,满脸胡渣,腮上两坨黑不知是泥污还是别它。头上歪顶着牛粪似的发髻,几缕碎发从底下滋出,上边沾着花白白的灰。他的道袍也是邋里邋遢,像乞丐服,大大小小十几个补丁。
这样的人能治病?众人哄然大笑起来。
文官见之不由肃然道:“乱揭皇榜是要杀头的,臭道士你懂不懂?”
疯癫道人把皇榜半举,颇委屈地说道:“上面不是写找人治病吗?我行呀!能治!”
“你……”文官不知说什么好,反倒是旁人提点他:“既然他说能就让他试试,无人揭榜也是死呀。”
文官觉得有礼,点头一指,道:“把他带上来。”
两个城门兵架起疯癫道人把他拖了过去。那道人头一冲文官,差点熏得人眼泪流。文官捏起鼻子,嫌弃地扭过头。
“啊呀呀,瞧你这脏样!这就这带去可废了我的官不可,先给你好好洗洗。对了,报上名来。”
疯癫道人忽立正,彬彬有礼地行道人之礼。“吾乃花花道人。”
“花花道人?不,报俗名,到时你捅篓子,就找到你家去!”
“无俗名,贫道无根,云游天下。习得些医术专为苦主治病。这皇榜上写的病症说不定能治。”
话落,众人面面相觑,只好死马当活马医。
文官给花花道人安排了个住处,然后又带他去澡堂子,叫来两个力大的汉子搓去脏道士那身泥。濯发修面换新袍,脏道士焕然一新。原先那张看不出五官的脸十分白净,眉眼也是比常人清秀,只是他有些痞子气,言行不羁,不过这倒是更突显其洒脱清逸,不像个俗人。
“哎哟,真看不出来道长还是个美男子呀。”
文官戏谑无恶意。
花花道人立在镜前似乎也被自己的模样惊到了,他不由摸起光洁下巴,再掐下瘦得无肉的颊,过半晌方才埋怨了一句:“干嘛把我的胡子剃了?!”
文官一瞥,骂道:“真是不知好人心,你刚才那番模样能见人吗?别说是见六皇子了!”说罢,翻他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