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1 / 2)
不知几更天了, 筵席还未散。有人锦上添花, 燃起烟火。火树银花争相绽放,忽明忽暗。
林暹酒醒了, 借着烟火的光就看到地上的碎琉璃, 残片之上有只绣着金雀的鞋,小小的,很精致。鞋应该是成双的,另一只却不知去向, 寻半晌,方才看见在她脚上。
她的脚还搁在他的肩上, 汗涔涔地,微颤着。
林暹对她太狠了, 皆是酒的缘故。他缓过神后, 匆匆地退出去,想要收拾残局。忽地, 天又亮了,照出榻上那片红迹,像血一样,触目惊心。
林暹讶异。他以为自己身上的, 不由低头看向双手,什么都没有,再看看她……
怎么可能?她是清白的?
林暹大脑一片空白, 不知所措地拉来块布, 匆忙擦去她身上的罪证, 也把自己身上的擦干净。他想着府里的风言风语,不相信她还留有贞、洁,可是谁又真的看见了,谁又真的知道她做过什么事?一切皆是捕风捉影。
林暹慌了。
“鹫儿……我……”
林暹语无伦次,不知说什么好。木已成舟,他又该怎样弥补?
鹫儿似没听见他的话,蜷缩在用来小憩的榻上不停地抖。她气若游丝,痛楚深印在眉眼之间。
“水,想喝水。”
林暹闻言立马去拿壶,像是为赎罪。壶里没水了,被他刚才一口气喝光了,于是他披上袍子去别处寻,好不容易找到一水碗,一路跑回来洒去一半。
“水来了。”
推开门,人已不见。流萤纷飞,犹如一场虚梦。
林暹神魂缭乱,人似虚脱了,忽然倚着门慢慢坐下。
他两手抱着头,追悔莫及。
青莲坐在门口等着鹫儿。这烟花都放好了,人还没回来。正想出门去找,刚起身还没来得及拍拍屁股,鹫儿就现身了。
青莲如释重负,两三步走上去,伸手扶住。“娘子怎么去了那么久?”话落,她惊觉她脸色青灰,神色恍惚。
“怎么了?”
青莲的声音不知不觉沉下了。
鹫儿一笑,妖气重回眉梢。“没什么,只是被条狗咬了,你去替我备水,我得好好洗洗。”
青莲立马按她的意思做了,不该问的事,她不会问。
鹫儿在房里洗了半个时辰,水都洗凉了。青莲进来伺候的时候,她一/丝/不/挂地站在衣镜前,像是在看胸口上的点点红痕。
青莲忍不住偷瞄几眼,惊见她背上有指痕,匆匆一想,什么都明白了。
青莲惊讶万分,不由捂住嘴。
鹫儿从镜中窥得其神色,不慌不忙也不遮掩,只道:“从今日起,不管谁来找我,都替我挡了。”说罢,她拉开百宝柜,从深处拿出一紫砂细颈瓶,倒出三粒小丸贪婪地吞下,以绝后患。
一切风平浪静,无人知晓昨夜之事。
含淑苑没传来消息,反倒让林暹更不安。残局都已经收拾好了,可心思该怎么收拾?他觉得自己亏欠于她,有些话不吐不快,只是她不肯给他机会,送过去的纸笺原封不动地退回来了。
小厮说:“听青莲说,她家娘子生病了。”
生病?林暹端书的手抖了下,心想:这病是他害的。
林暹心乱如麻,魂魄好似散去了再也拾掇不全。他不由自主站起身,像往常那样走到书架前。竹制的书架有股清雅香气,如今香气淡了,混着男女的味道,不再纯粹干净。架上古今圣贤都在嘲讽,说他不配“君子”二字。
林暹张惶,退回原处。他无心磨墨,只盼黑夜,然而真当夜来临,他又焦躁起来,痛恨起这腐朽之地却又没勇气踏出去。
林暹撑着下巴看着被困于墙角的流萤,惟一的一只没能逃出去,一阵乱飞之后又落在原处。
真是可怜,像极了他。
林暹起身给这只小虫指了条明路,终于他逃出升天了,而他依然被困原处。
林暹转过头,漫无目的,忽然他看到榻底有东西在闪,不由自主走过去弯腰捡起。
是一串金铃,常系在鹫儿脚上的。不知怎么的,它被留下了。
林暹轻轻摇晃几下,金铃清脆作响,声音很耳熟。蓦地,心血倒涌,他的脸涨得通红。
这串铃也给他指了条明路,他不假思索披上斗蓬,趁着夜色去了含淑苑。
青莲依鹫儿的吩咐守在门处,谁也不让进。她看到林大公子跑来了,着实吃了一惊,满嘴的石榴籽不知该吐,还是该咽。
林暹视青莲为无物,直往屋内闯。
青莲忠心耿耿,不顾风仪展臂于林暹面前,气势汹汹道:“我家娘子病了。”
她喷了一嘴的石榴籽。
林暹嫌弃地蹙起剑眉,粗鲁地把她拨到边上冲了进去。
“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