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1 / 2)
人声渐杳, 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他俩。
鹫儿也是渴望过的, 渴望有一个能真正依靠的人,渴望停下不断追逐的脚步, 然而真当来了, 她不敢接受,惶恐地把他推远。
“放肆!”
她盛怒,是被羞辱的愤怒。
“你以为我真喜欢你吗?从头到尾我只是在利用你。你以为你真是为了我吗?不,你是在为你自己而已, 别在自欺欺人了,让彼此都好过些吧。”
林逸也怒了, 怒她不通情理。他一拳捶在山石之上泄着恨,睚眦欲裂。
“你为何不相信我?!我会有法子的, 你想入京我就带你入京, 你要金银珠宝、锦衣华服,我也弄得到。我能给你比现在好上百倍的日子, 我能救你……”
静寂中,慢慢浮起一丝腥甜的气息。他的手流血了,缓慢绵长地往下淌。鹫儿掏出帕子包裹住他的伤手,然后瞪了他一眼, 似乎在责怪他不懂事。
林逸的喉咙似在烧,把他的声音都烧哑了,诸多想说的话都烧成灰烬, 遇风即散。
鹫儿低眸轻言:“你真是个傻子, 为了不值得的人费这么多功夫, 把手都弄伤了。如果我是你,我就会多为自己考虑,让自己快活。”
她拿帕子又在他手上缠半圈,轻轻地,很温柔。
“天下之大,有很多地方都没去过,很多人也没见过,何必死心眼。像我多好,谁对我有利,我就会喜欢谁,只求金,不求心。”
林逸把手收紧了,一点殷红慢慢地沁出帕子,犹如怒放的红梅。
他哽咽了下,低声问:“那你的心呢?别人可求得了?”
“我没有心,何来求?再说人世间心最多变了,桃红柳绿应接不暇,说不定哪天两相生厌,三两句话就成了仇人。那些‘放不下’是因为‘得不到’,一旦得到了,日子久了,好的成坏的,坏的成馊的,到时恨不得扔掉才好。”
鹫儿看得透彻,一点也不像她这般年纪的人。林逸讨厌这世俗说法,情有深浅,他相信自己与别人不同,他喜欢上了就是一生一世。
林逸信誓旦旦:“我是死心眼,不会变。”
鹫儿嗤笑,像老道的妖,伸出葱白似的纤指点上他的眉心。
“傻子,这与我有何干系呢?”
“和你没干系?那你看着我说‘不喜欢我’,只要你说得出口,我就再也不来找你!”
说罢,林逸捧上她的脸,逼着她直视他的眼眸。他坚信她是说不出口的,她并没有她想象得那般无情。
鹫儿垂眸,纤长浓密的眼睫如蝶翼,微微翕合。
“喜欢不喜欢,重要吗?”
果然,她顾左右而言,与他绕起圈子。
林逸胸有成竹,唇贴上她和额心呢喃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为何你不愿意承认呢?过去的事我们都可以放下的,我们也能过得很好。往后就由我来照顾你,让你开心快乐。”
鹫儿不愿意,尽管他做了许多混账事,但仍有一颗赤子心。而她是落雪成泥,连她自己都嫌弃。他们不是同类,不应该绑在一块儿的。
鹫儿一笑,不费吹灰之力说:“我不喜欢你。”
林逸微愣,不相信,又捧住她的脸,逼近她。
“你再说一次,看着我,再说一次。”
“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这三个字我可以说到天荒地老。”
“你……”
林逸气得半死,正想再言,就听到匆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
有人来了,就在边上,偏偏这人不识相,还问:“谁在哪儿?!”
是林暹,非在这么个时候出现。
林逸把鹫儿松开,旋身欲走出去,谁料鹫儿比他快了半步,轻推他一把,抢去风光。
“是我,怎么了?”
鹫儿像是醉了,踩着碎步东倒西歪,说话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
林暹见是她,眉头拧得紧,不过他似乎不相信她的话,有意无意地往山石窥探,再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鹫儿踉跄几步,手扶住山石,借着醉意咕哝:“她们都在灌我酒,我喝不过她们,只好躲到这里来了。”
说着,她脑袋一点,额头冲着凸出的尖石。林暹眼明手快,捂住她的额,以手为垫,小心护着。
他的手掌很宽厚,肤细如锦缎。鹫儿撞在上面一点儿也不疼。她眼波微转,见他仍不放过那块遮目的顽石便有意说道:“没想到大郎还会帮我,我以为你恨我呢。她们都说方娘生下大胖小子义母不高兴,你多了个弟弟也不高兴。”
鹫儿像是“不小心”说漏了嘴,让林暹难以下台。他一紧张就忘了自己要做什么,不禁自辩道:“我怎么会有这种念头?别听婆子们碎嘴。”
“好啦,好啦,我不说就是,不说……”